《对面》--何去?如来!
日期:2021-04-16 10:01:36  点击:
来源:邯郸文化网  作者:贺疆

刘雪枫名片:

刘雪枫,1961年生于辽宁大连。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曾任《爱乐》杂志副主编,现为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编辑,主持音乐图书的编辑工作。自1996年起,先后在《中国文化报》、《书城》、《音乐周报》等十多家报刊开辟古典音乐专栏。主编《瓦格纳戏剧全集》和《伟大的音乐:经典收藏》,著有《众神的黄昏——瓦格纳与音乐戏剧》、《贴近浪漫时代》、《音乐手册》、《西方音乐史话》、《日出时将悲伤终结》、《德国音乐地图》、《朝圣:瓦格纳的拜罗伊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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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喜欢古典音乐,那么你一定熟悉他;如果你不熟知古典音乐,那么请你读他的音乐文章。因为他的文字本身就是阳光拨转的旋律,是草地上跳跃的音符。古典音乐在他心中开满鲜花,姹紫嫣红。他用文字让音乐百啭千声,直指心灵。

 

何去?如来!

——刘雪枫的顽痴人生 

刘雪枫是谁?不论他乐不乐意,冠在他头上的头衔有作家、音乐评论家、编辑家。尽管他极不喜欢被人称为“乐评人”,但是很多慕名而来的都是因为音乐的缘由。一段时间以来,不断有人提及他,对他推崇备至。欣赏刘雪枫,是从他的音乐文章开始的。那些散发着诗意美感的文字,见解深邃、独到,气质热忱、真诚。

第一次见他,只是匆匆一晤,听了三言两语,只觉得他谈锋机敏,随性率真。偶尔通个电话,他的行踪不定,脚步穿行在音乐原乡的路途上。正式采访他时,他正在办公室校对即将出版的五本自选集。忘记从哪一个节点开始,原本还保持距离和戒心的他开始滔滔不绝,我们竟然散散漫漫地闲聊了三个小时却言犹未尽。至此,采访已经不重要了,我对面的刘雪枫也不再是一个有着冷冰冰头衔的音乐评论家,而是变得立体、丰满而真实。

采访伊始,我对他做了一个快速问答:

贺:音乐评论家、作家、编辑家,这三个称呼,你最喜欢哪一个?

刘:作家。因为我喜欢写。

贺:在音乐方面,是基于父亲的遗传还是天赋?

刘:我不认为自己的音乐细胞来自遗传,我觉得环境的熏陶更重要。我父亲是小提琴家,很小的时候就听他拉琴,家里的唱片和电唱机,他经常放给我听,所以从小就生活在音乐的氛围里。我也不承认自己有天赋,只是很幸运地与音乐结缘了。

贺:音乐与人之间也讲究缘分?

刘:当然,有古典音乐陪伴,生活一定更美好。音乐不存在懂与不懂,只在缘分深浅。音乐的滋养对一个人生活的质量、色彩甚至人生终极追求都会产生影响。

贺:古典音乐对大众而言是阳春白雪,如何才能让它高雅亲民?

刘:古典音乐,指的是经典的、传承有序的、体系明晰的音乐艺术。古典音乐魅力无穷,它与人的心灵息息相通,能够丰富你的思想和人生。因此,对古典音乐首先要有敬畏心。你要主动向幸福靠拢,而非让幸福屈尊俯就。 

贺:《音乐周报》的新浪微博去年搞了一个“最差乐评人”评选。你一度位居榜首,做何想?

刘:他们没有坚持做下去,一个事情应该有始有终,同时不能概念不清,自相矛盾。他们没有把一个评选理念贯彻下去,最后草草收场,成为尴尬闹剧。至于我个人,无论被评为“最差”或“最好”,我都以为正常。“最差”也许是真的最差抑或是反讽,好在我自始至终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

贺:乐评是很冷僻领域,乐评人处境如何?

刘:摇滚或流行音乐的评论,表现的是立场,很难细致或深入到学术或理论的层面。西方的乐评事业源远流长,重要主流媒体的乐评专栏持续培养有分量有权威性的职业乐评人。在中国,相对于流行音乐乐评人,古典音乐乐评人这个群体其实并不存在,所谓的乐评还很业余。当然我们还有一个阶层,即音乐学者或音乐学院音乐学教授,但是他们评论或研究的对象是作品本身而非古典音乐的表演和传播。所以我说,西方媒体意义上的古典乐评人在国内是不存在的。

贺:严格的乐评应该是什么?

刘:首先要专业,有鲜明的立场,观点要原创,行文有内涵。目前主要存在两种现象,一种是带有物质和情感买卖色彩的盲目吹捧,这种乐评其实毫无价值,都是自欺欺人的,确实在当下很有市场。还有一种是无端肆意的谩骂,这种谩骂基本出现在网络,多为匿名。我们的舆论环境和社会风气都有大问题,同时也缺少比较合理的音乐评论机制和从业规范。

贺:你认为自己的乐评符合乐评标准?

刘:这个没有严格的考量标准吧?我自己认为写出的东西还算合格。音乐的“江湖”似乎对我总体评价还是很高的,无论是做人原则和为文水准,还是音乐的素养,我应该算是挺不错的。

贺:跟音乐人交往多吗?

刘:我认识并交往的音乐人微乎其微。我还是尽可能地保持一份清醒、独立和冷静。乐评人和音乐家在音乐上的很多观点是大相径庭的,他们之间的互相影响很有限。乐评是为音乐的社会系统服务的,不是为音乐家服务的。

贺:我发现你的音乐评论多以谈自己的感受为主。是否是因为没有绝对的客观标准,不如就以自己为审美主体。

刘:对。这世上谁都做不到客观,所谓立场鲜明更多来自主观而非客观,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知、道德和立场,那么就要相信自己。你这样真实地写了,读者会从中受益。我要的就是这样的自信。这是来自于自觉的自信。

贺:对自己如何评价?

刘:我属于比较“珍贵”或“稀缺”,我尽可能不随波逐流,尽可能有所为有所不为,尽可能做到心安理得,问心无愧。从个人角度讲,我与世无争。

如果人生是一幕幕场景,那么音乐……

音乐与刘雪枫的机缘,宛如冥冥中的四目相对,神性的庄严与人性的挚爱的凝望,神光离合。一个爱乐者,沿着音乐的轨迹寻找流浪的音符,快意音乐白山黑水的情愫。一个爱乐者,沉浸在音乐朴素、温暖而庄严的感动中,酣畅淋漓地诉说音乐的美丽和希望,宛若从远山山巅,传来的一声声呼唤。

刘雪枫的文章,至情至性,与其说是评论,其实更像是内心独白。他毫不掩饰自己与音乐机缘巧合时的情感宣泄,坦然而真实。一路读来,宛若长歌短调在心中飘荡。他在音乐中寻找宁静、缅怀宁静、享受宁静;音乐也深刻地影响着他的生活轨迹,如一阙如歌的行板,淡淡的勾勒,素描着他的生活……

至今,刘雪枫依旧清晰记得聆听古典音乐的第一次感动,那种触电般的震撼和泪流满面的感动。与音乐的邂逅,开启了他的心智之门。1970年代初的北方农村,每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或繁星满天的夜晚,通过半导体收音机接收来自“南朝鲜”全天候的古典音乐,对童年的刘雪枫而言不啻于天赐馈赠。

1979年,刘雪枫17岁,北大求学。他说那时但凡有音乐讲座,场场爆满。那时的他,开始有意识地寻找音乐,同学间无论谁有了一盒新磁带,大家就互相转录分享。并以自己对音乐的挚爱带动几乎整个北大的音乐热潮。经常是十几二十人在楼道的活动室里举办小型讲座,其实就是一个录音机,几盒磁带,边放边讲。三十年后,他为自己当年用音乐影响了许多北大的同学和老师而感到自豪时,他没有想到,冥冥中,他宿命地遭遇历史节点——上个世纪80年代,一个古典音乐的爆发期。

从此,音乐在他的生活中如影随形,直到1993年,女儿出世。照顾女儿期间,刘雪枫想送给女儿一件礼物,他要为将满周岁的女儿写一本关于音乐的书。次年,《神界的黄昏——瓦格纳和音乐戏剧》出版。他回忆说,他最集中听瓦格纳的歌剧唱片,正是那段幸福的时光。一个人只有遭遇真正的幸福感,才可以从更神圣的层面接受瓦格纳。

当我问他娴熟的文字驾驭能力和多姿的行文风格时,他摇头说,虽然他开蒙很早,读书很多,但是小学时作文一塌糊涂,中学时父亲经常揶揄他眼高手低。每年的寒暑假,他都要拉开架势写历史剧,却总是第一幕第一场,于是父亲给他起绰号叫“一幕一场”。他还记得1996年的第一篇音乐文章,当时受《爱乐》编辑部之邀。他仍很痛苦地皱眉道:“那个痛苦啊!现在再看这篇文章,太僵硬了,愣得不行,真是不忍卒读!”很多事情往往是一旦找到突破点,就会宛若神助,一发不可收。

音乐之于刘雪枫,一如光阴之于文字,划过他的心田,从每一个晨光渐溟到月满西楼。当音乐的旋律行云流水时,刘雪枫笔下的文字流淌出潺潺浓情,娓娓道来,感性、神往、明亮、清越,对,还有皈依的虔敬。

接着,他不断将关于音乐感悟和理解的著述放在人们面前:1997年,《音乐手册》和主编《瓦格纳戏剧全集》;1998年,《贴近浪漫时代》;1999年,《西方音乐史话》;2003年,《伟大的音乐:经典收藏》。

他认为第一本重要的书是《日出时让悲伤终结》(2004年),一个诗意的名字,是一部小说和一部电影的名字。一篇篇文字,探究作曲家的心境、处境和性格,阐释音乐与生活的关系。音乐内在与外观世态的契合,瞬息万变之魅与恒常之真的感慨也吻合刘雪枫当时的心境。悲悯、哲思、希望成为整部书的意旨。

《德国音乐地图》(2005年),作者的心追随脚步在德国版图上徜徉,找寻音乐国度的“六十种记忆”。《朝圣:瓦格纳的拜罗伊特》(2008年),以两个“十日记”的形式,讲述一个爱乐者受瓦格纳召唤,踏上音乐朝圣之旅的不归路。

《音符上的奥地利》(2009年),则站在历史的高度,以游记随笔的形式,勾勒奥地利山水与音乐的自然融合,字里行间弥漫着音乐带来的愉悦和幸福。《交响乐欣赏十八讲》(2011年),刘雪枫以平实浅显的语言讲述交响乐,在他心中,音乐不分地域和人,聆听、了解音乐会给你带来不一样的生活。

读刘雪枫的文章,你能读到感恩、挚爱,你能触摸他平静下的挣扎和激荡。他绵延不绝的文字,记述下每一个五线谱上灵动的音符,以及瞬间情感碎片的光阴折射。行走在他的音乐旅途上,他的文字发出的岁月声音如同风声,晨昏不同而又纯洁如初。有人批评他主观,他说,没有绝对的客观,任何人都做不到真正的冷静和客观。与其如此,我立场鲜明地坚持自己主张,只要不违背道德和良知。自信,才是真正的内心强大。

一个爱乐如痴的人,其实是历史科班出身。具有诗人气质和浪漫想象力的他,与历史学家交臂错过,偶然却又属必然地成就了一个音乐评论家和作家。而历史从来没有在他的生命中缺失过,历史给了他音乐写作一个最高的支撑点——以历史角度解读音乐、挖掘音乐的本质。一个严格意义上的音乐评论家,必须具备历史情怀。准此,刘雪枫是合格的。

一个在音乐海洋自由游弋的人,生活中其实很纠结。他怀旧,渴望回到春秋战国,他崇尚低效率,在电脑上写文章,一直排斥“复制”“粘贴”之类的工具,他很享受打字的乐趣。他也拒绝将他的音乐讲座做成录音或录像产品,他没有固定的讲稿,每次讲的都不一样,由此在国家大剧院一个下午连续做两场同样题目的讲座,结果内容几乎没有重复,害得只听一场的人连呼遗憾。在音乐的传播上,刘雪枫更愿意与听众面对面交流,让他们真正理解和懂得音乐的真谛和美好。他笑称自己总是刻意“低效率”,骨子里有苦行僧情结。他谈到这些固执的习惯时,像是一个单纯倔强的孩子,我行我素。

城市的高楼大厦和喧闹嘈杂经常令他不安,他对宁静有着偏执的贪恋。童年乡间的短暂生活的日子让他总是回味无穷,农村天地在他记忆里有着神奇的魔力,总有探索不完的乐趣。每每谈起,他的眼睛就亮亮地闪耀着神采,笑容如天真烂漫的孩子。那一刻,让我觉得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仿佛又在冒雨去山林里采蘑菇,种地,割草,喂小兔子、小绵羊,小花狗在脚边欢快地绕来绕去。他说他十岁的时候就学会做一年四季的农活,经常是天不亮进山,天黑了才回家。他说家里人都是高个子,只有他最矮,便是小时候逞能干大人的活累的。他年少轻狂时做的一些坏事,现在都宛若陈酿回味无穷,中学时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从教室后门逃课去公园看动物展,偷偷在安静教室走廊里摔响炸炮引起骚乱,高考前夕以晚自习的名义一天到晚勾引同学们聚餐打球。今年春节,他与中学同学第一次聚会,重温那段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他既兴奋又感慨。

随父母下过乡、生在大连、工作在北京的刘雪枫,骨子里弥漫一种乡愁。他总要不时外出旅行,释放不安情绪,放松心情,感悟新的东西。旅途中他更乐意在山野纵深步行,探索自然的野趣。但是乡愁总是携裹孤独和彷徨而来,旅行的最后几日,他情绪低落,意兴阑珊,归心似箭。他似乎一直很享受那种急于挣脱急于逃离急于高飞,又急于倦鸟归林的过程。

他眷恋田园,属于自然。唯美,而又有点愁怨。但是他又极热爱生活,兴趣广泛。他有很高的精神追求,是个理想主义者。面对现实,旅行包括音乐都有意无意地成为一种逃避。

他在音乐中享受宁静,在文字演绎唯美纯净,现实中与世俗格格不入。面对各种媒体活动、盛典、PARTY的盛邀,他一概拒绝。“这与我无关,也与我身份不符,我也没有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很酷很任性,这份冷静和清醒是很令人激赏的。但是生活中,他对音乐的疯狂、为人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原则,以及他不容置辩和不容商量的自信,很多时候是不能为常人所能容忍的。然而有很多朋友围绕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为什么?他说是因为自己靠谱吧。他很爱朋友,忠于友情。朋友们也往往对他的任性宽容地接纳。其实任性是需要资格的。他说,人这一生,归根结底拼得是人品和人格,唯此才能见容于世间。在这个意义上,刘雪枫对得起“稀缺”和“珍贵”两个词。

生活中的刘雪枫其实很低调甚至有点闷,他不善于与人交流,也不喜人前表现。但是人前讷言的刘雪枫却与微博撞了个满怀,迸溅出智慧的火花。微博上,他思维活跃、措辞精辟、鞭辟入理,纵横捭阖。他说微博几乎改变了他这个人,他变得开朗外向。他说:“我太喜欢微博了。”在微博上他答疑解惑,阐述观点,帮助博友理清思路。发现自己这些微博的小碎片有益于人,随时随地服务于人,他说那是一种快乐和幸福。

明年是瓦格纳年,现在的他在微博上开始做瓦格纳微博小课堂,对瓦格纳做全方面多视角的介绍,每天坚持发一两个帖子,或戏剧,或表演,或音乐,或唱片,或文学,或作品背后的逸闻故事,不一而足。这些区区140个字的小帖子,渐渐形成一个瓦格纳的多元体系。他说,他想要知者扭转观念,不知者从入门开始。他有个原则:“爱谁就为谁做事。”他深爱瓦格纳,所以提前一年为瓦格纳做宣传,以示对他的缅怀和景仰。

案头厚厚的五本自选文集校对稿,是刘雪枫对自己经年音乐之旅的一个总结。他说,以后想写小说,历史小说。从小痴迷历史的他,历史依旧是他一个解不开的情结。比较而言,历史终究是入骨入髓的选择,而音乐是他的生活和享受。

谈话最后,我写下两个字给他定位“顽痴”,他略微沉吟称是。如是:

何去?

如来!

后记

早春的阳光洒进我的窗,清风翻遍我的书卷,安静地坐在阳台上,外面的草地上风筝在飘荡,柳枝条在随风轻扬。尽管还有料峭薄寒,春还是悄悄走来了。我听见鸽哨划过蓝天,紫燕在枝头呢喃,还有飘忽的音乐,是谁?是阳光?在弹奏琴弦吗?(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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