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楼:漪梦随风，此心安处是吾乡

文/韩咏华

张家楼，张家口，一字之差。

张家楼是邯郸峰峰的古镇乡村。张家口是生我养我的塞外故乡，说不好这一字之差算不算爱上张家楼的一个理由，但起码，对于张家楼，没有相见的生涩，只有想亲近的渴望。

水柔风轻，仲夏的小镇娴静柔美。远行面来的我们，从迈进小镇的一刻，已将一份期许寄于足下。小镇似曾相识。瓦罐，土、水盆，菜缸，悠然令我想起姥姥的腌菜缸和红米饭。锄头，镰刀，还有正在用机器拾掇花草的花农，都让岁月颠圆垂髫龆年。记得也是这样一个院落，院子里桃树，李树、杏树、枣树，还有各色各样叫上名字和不叫上名字的花。每逢春暖花开，小院绽妍花海，这边蜂您蝶舞，那边是我们这些孩子的嬉闹，年复一年，一场场花开的浪漫，将一缕少年的青涩，品咂为心动的成长，当经纬交织的星汉，随着指针的摆动，化为青石板路径上的天荒地老，化作心笺舒升袅袅的烟，清浅的时光，没有了青梅竹马的缠绵诗意，只有丢失了再也找不回的童年。

一对对灯笼，红红的，艳艳的，垂嵌屠苏门楣。笼身逐风飘逸，鸾红轻舞霓裳。这美不胜收的嫣然与门前朵朵含羞的玫瑰，遥相呼应，次第盛放。我俯身拾起落红的花瓣，轻轻的会意，深深的珍藏，细数缕缕温婉，片片静美，瓣瓣柔香。同时拾起的，还有时光深处，早已远逝的清纯与萌动。

走进一座庭院深处，墙上的爬山虎用沉淀的翠绿迎接我们。同时迎接们的，还有错落有致的亭台，墙上丹青的水墨，墙角悠荡的吊床。尤其是郁郁亭亭羞涩了满满一池坛的荷花，用荣华剥离后的淡泊与洒脱，诠释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品德，即我们民族的集体人格。在纷扰的红尘，做一个干净人实在不易，保持一颗纯洁的心灵，则难上加难。如此看来，这庭院的主人，一定不是普通人。追求静美，志趣高雅，花好月圆，和和美美。超凡脱俗之间，将一份柔柔的心醉铺满整个庭院，将一缕对过往的深深思念悠悠拉长。一种禅意，静静地爽极了曝热的庭院，再一次积淀起今生不变的守望。

一步一景，小村没有辜负我们，反而像故乡的月光茶，浸泡着茗香的暖意。这时，恰巧一位老爷爷，抱着一岁多的小孙孙走了过来。我逗孩子，孩子不笑。爷爷逗逗，孩子就笑了。孩子笑了，爷爷也笑了，我们也跟着幸福福地笑了。这种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好过万千倍所谓的景致。但往往美好的东西也最短暂的。孩子的陌生，让我明白了这回家的旅程，只是一场梦。于是脑海里默念着易安居土的《晓梦》里的诗句:晓梦随疏钟，飘然蹑云霞……人生能如此，何必归故家。

临近回程，我移步一座小桥，桥下香溪恬静，绰约着我的倒影。这座元宝山下的古村落，民宅与窑洞相融，透着拙朴与传统契合的唯美，彰显着磁州窑历史印记。印记中最耀眼的，是一种叫做“笼盔”的古物，被砌成了方方或高或矮的别致的艺术墙。据说，笼盔是保护陶瓷胚胎的匣钵。在我看来，笼盔像极了母体的子宫。想当年，它们孕育着光鲜可人、滑如凝肌、宛若羊脂、吹弹可破的陶瓷生命。这别致的生命或皇室宫廷之上华光奢设，或钟鼎璎珞之家显赫招摇，或漂洋过海以尚礼相赠，那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风光、等的自在道遥啊。而今，它们静静地躺着，如胡杨一样，死了不倒，倒了不腐，聆听故土烽烟的缈远，惋惜迭朝国殇的破碎，感受沧桑嬗变的造化，薪传民德归厚的火种。并用崭新的砌练，伫立成峰峰和峰峰人的精神高度。

是啊，一个地域，有了精神信仰，才有魂魄。一个人，有了精神寄托，才有了根。面对现实社会越来越冷漠的人情，越来越商业化的世故，面对入不了城市，回不去老家所淤积的挥之不去的乡愁，爱上张家楼。

爱上张家楼，除了起初与家乡张家ロー字之差外，又多了几许说不清的理由。一种痛并快乐的驿站，一个能让喧嚣回归恬静的寄托，一处能让疲意身心稍作停歇的港湾。张家口，东路口里，境门雄关。有过背井离乡走西口的凄楚悲凉，有过大漠孤烟金戈铁马的铮鸣雄壮。张家楼，玉香楼间，红藕凭栏。有的是轻解罗独上兰舟的温软，有的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缱绻。顿悟了东坡诗句的意境: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适逢雨季，起初晴着的天，瞬间酥雨潺潺。雨帘娑婆，朦胧了几多楼亭烟雨;雨帘飘蓬，淋湿了几许舞榭歌台。“口”也罢，“楼”也罢，无限江山，不过恍若一梦。心安之处便是吾乡，又何必梦里不知身是客呢?！

莫若，如鸿般地穿梭在云层浸染的梦中，让素笔行走的灵魂，于低吟浅唱的眉间明澈也朦胧，蹙近也淡远。

【作者简介】:韩咏华，中国诗词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京津翼文化网网站副总编、《散文风》责任编辑，出版诗集《洗尽铅华》，散文集《心灵提速》等。《摘自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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