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洼村偏居深山一隅,属更乐镇所辖,位镇东15公里许。
它依山而建,古老的石阶由山脚绕山而上,两侧都是石头民居,巍然高耸的石墙,像山崖一般矗立,墙面像亘古的山体,皴黑斑驳,透着久远的沧桑。石墙接在山上,有的高数仗,房子一层一层,错落有致,临空开着小窗,远观俨然一座壮观的石头城堡。
进村的路是后来修的,可以走小型的汽车,过桥,上坡,峰回路转,村子已在眼前。
这里远离县城,从山外进建筑材料不便,大洼人就地取材,劈山采石,依山而建。石墙越高,建院的面积就越大,盖成的房子才阔绰大气。我们脸贴着石墙仰望,有的石头大如牛斗,重数千斤,我觉得他们不是在建供家人栖息的房舍,而是一个强大的帝国在修建抵御外倭的巍然城池。是中华民族克隆的又一代愚公们战天斗地,用不竭的意志把大山建成子孙的伊甸园。那种感觉像走在长城脚下或北京皇城墙根,穿越历史的足音踅踅而来,挥锤砸山的铿锵声震耳发聩,前辈山民的豪气如地火般炙烤着我们浮躁的灵魂。
村中间的主街是干净的水泥路,分岔到胡同里的路仍是石砌的,石材是盖房用的下脚料,大小形状各异,图案随意,不拘一格,被一茬一茬人走过,每一块都像抛光了似的,泛着大理石的青光。
往村里走要经过两座桥,原来都是石拱桥,长虹落涧般卧在河上。1996年那场大雨,引发山洪,把村前那座桥冲垮了,后来建了座水泥桥。到现在,只有村中的石拱桥还如一位沧桑的老人矗立在那里,桥建的不精致,外表像山里的汉子,黝黑粗糙,但不知道它历经了多少年的风雨,见证了小村几多风云变迁,依然岿然屹立。不久前,一幅《山乡立交桥》的摄影作品在国际上斩获金奖,它的取景对象就是这座不起眼的石拱桥,摄影家运用了神奇的光影艺术,桥的古老朴拙,夕阳的余辉给两位行走的山民镀上了金色的色调,加上桥上桥下两条纵横交错的蜿蜒的小路,构成一幅奇妙且令现在人心生暖意的画面。这幅作品成就了一位摄影家,也让“藏在深山人未识”的大洼村走出了大山,为世人所知。我们去采风时,与外地数伙摄影家相遇,一时间,大洼村所有的有利地形被拿“长枪短炮”的人占据,大洼村为什么能把远方的人吸引过来?是因为这里是被现代文明遗漏的地方,还是人们千里迢迢来寻找一种将被我们丢弃的精神元素?我一时还不知道答案。
随意走近一户人家,也许就在眼前,也许还得走上一段石头小坡,门楼都是石材,门口有大块卧着的青石条,长且宽,是进门脚踩的第一块石头,因此要求质地要好,要几百年不变型。从下向上依次是迎风石,上刻有竹梅等图案,简单的就只有线条,上面的弧形石券最讲究,石材更上乘,还得精雕细刻。这样一个门楼,虽非取材珍贵的木材,但造起来更不易,好在这里人人都有“鲁班”的绝技,把石头玩得面团一般,随意捏撮一下,都堪称珍品,让人驻足流连,不忍离去。
院子不大,石墙、石院、石门墩、石堆臼、石布墩。栽石榴树,苹果树的,树周用整齐的石条砌个边,有水窖的做个井口,井盖圆形有缩口,中间还有上环的石鼻子。果树下支起一方桌,也是石头的,不薄不厚,石面要平整光洁,中间雕一对葫芦或石榴,取有福有禄和多子多孙的意思。
这样的石头房子,环保无害,冬暖夏凉,就地取材,只务些功夫,-----山民有的是时间。一座座石院错落在山坡上,连成片,像一个坚固的城堡。每一座小院都住过几代人,他们不挑剔祖辈们选择的这个石多土薄的地方,把上帝的作难当作恩赐,在石头上变魔术,玩花样,把那些丑陋笨重的石头用智慧和汗水变成了有用的东西。这就是中国农民的精神,他们像山野路边不起眼的蒲公英一样,风把花蕊吹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
把房子建在山上,人就在石头上生下根,一代代,薪火相传,生生不息。我整整一天都在弹丸小村徜徉,我惊奇地发现许多大树也长在石头上,严格说是石缝里,那些缝隙细小,如巨石裂纹,树长至合抱粗,发达的根系早把石缝占满,看上去,这些大树就像长在石头上。大的树木尚能活在石头上,那些山花野菜更是占尽春光,月季花,野蔷薇迎风招展,山韭菜,蒲公英,野蒜,比比皆是,村民往往用柴火煮着饭,出门随手就剜把小菜,稍加烹饪,就可享用,吸尽日月精华,乾坤灵气,纯天然绿色食品,对城里人来说,这又是多么奢侈的食材!
在咫尺之遥的邻村西寂寥有一位97岁的老奶奶,年事虽高,仍耳聪目明,不用儿孙照顾。我们见到她已近中午,老人安详地坐在锅灶旁,小铁锅里熬着绿色的野菜,没有油花,但那股鲜翠清莹,让人大开食欲。这时,才豁然顿悟,这里的人之所以长寿,是因为她们和生活的自然环境融合在了一起,人和大山厮守,吃大山的赐予,宁静淡泊,没有欲望。远离喧嚣,斩断欲念,内心平和,让灵魂和自然合为一体。
这样的人都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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