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太阳神鸟的神秘身世
作者：浦江客
“太阳神鸟”金箔图饰体现了古代蜀人崇尚飞鸟图腾的信仰观念 （图源网络）
近来，位于四川省德阳市广汉市的三星堆博物馆引起媒体热议，这让我想起多年前四川之旅参观三星堆博物馆的往事。
三星堆博物馆展品蔚为壮观，最让我震撼而惊叹的是青铜神树！青铜神树象一座神山，树分三层，每层有三个树枝，树枝上有刀状的果叶、硕大的果实，在每颗朝上的果实上都站着一只鸟，全树一共有九只造型相同的鸟。树干上嵌铸了一条造型怪异的龙，龙头朝下，身体呈辫绳状，前爪匍匐在树座上，后爪象人手，身上还挂着刀状的羽翅。三星堆的二号祭祀坑中共出土了大大小小8棵青铜神树。这棵一号神树，虽顶部残断，高度仍达3.95米，这是目前在世界范围内发现形体最大的古代单件青铜器，堪称青铜铸造的精品。
第二天，我们又参观了成都西郊的金沙遗址博物馆，我对馆藏文物印象最深的无疑是太阳神鸟金箔了。太阳神鸟金箔，又称“四鸟绕日饰”，为圆环形金箔，外径12.5厘米，内径5.29厘米，厚度仅为0.02厘米。图案采用镂空方式表现，四只鸟围绕一轮动态太阳，有十二道旋转的金轮围绕着太阳而轮回旋转。金箔图案构思精妙，设计严谨，四方对折重合，完美规则，质量20克。其工艺水平之高，让许多考古专家、美学家叹为观止，被国家文物局批准成为中国文化遗产保护标志，还被刚刚举办的成都大运会开幕式作为主导形象向全世界展示。
这幅精妙绝伦的太阳神鸟金箔，和三星堆的青铜神树一样，带给人们许许多多的神秘话题和历史猜想。
三星堆博物馆展示的青铜神树展品
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以及成都平原的史前古城址群、战国船棺墓葬，共同构建了古蜀文明发展演进的四个不同阶段。已有的发现证明，成都平原是长江上游文明起源的中心，是华夏文明重要的有机组成部分。三星堆遗址与金沙遗址的发现，极大地拓展了古蜀文化地内涵与外延，对蜀文化起源、发展、衰亡的研究具有重大意义，特别是为破解三星堆文明突然消亡之谜找到了有力的证据。可以说再现了古代蜀国的辉煌，复活了一段失落的历史，揭示了一个沉睡了3000多年的古代文明。
金沙遗址的“太阳神鸟”金箔图饰，体现了古代蜀人崇尚飞鸟图腾的信仰观念，三星堆出土的众多铜鸟便是很好的说明。同时，古蜀人的太阳崇拜也很盛行。凤鸟与太阳在古代蜀人精神观念中启示着“天地”、“阴阳”相依相存、相互转换的“神意”，古蜀族的崇鸟观念与鸟图腾，又与太阳崇拜和太阳神话相互交融，两者通常构成了极其密切的关系。“太阳神鸟”金箔图饰，对此就是一个极好的例证。
这就要讲到《山海经》了。《山海经》是中国志怪古籍，大体是战国中后期到汉代初中期的楚国或巴蜀人所作。作为神话学文献，《山海经》保存了大量的凝聚着原始文化信息的原始物占，蕴含着潜在的神话学价值。所谓“物占”，指古人以物象来判断吉凶的一种征兆信仰方式。在先秦文献中，尤其是《山海经》中有很多原始物占的记录，这些原始物占大多具有神话的背景，此种背景神话称为物占神话。
《山海经》中有很多关于太阳鸟的神话，如《海外东经》说：“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屈下枝，一日屈上枝。”《大荒东经》则说：“有谷曰汤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两处经文说的大意是，东方的汤谷是一处温度很高的水域，汤谷上长着巨大参天的“扶木”或叫“扶桑”，神树上住着十个太阳。每天都会有一个太阳升到天上，而其他九个太阳则住在枝上，轮流每天为世界带来白昼。
金沙遗址中出土的太阳鸟金箔饰上的纹饰，不由人联想起《山海经》中的神话。太阳鸟金箔饰内层为一个圆圈，周围有十二道等距离分布的象牙状弧形旋转芒纹；外层有四只逆向飞行的鸟，在太阳下转动会有很真实的视觉效果。这表明三千年前的古代蜀国，不但有太阳崇拜的宗教信仰，而且也有把太阳与鸟联系起来的神话观念。
（左上）太阳鸟金箔饰真迹（右上）源于太阳神鸟金箔饰的中国文化遗产纪念雕塑
（下图）中国邮政发行的太阳鸟金箔饰纪念邮票
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那株高达四公尺的青铜神树，树的底座是类似山丘形状的突出物，一条龙沿着树干蜿蜒朝向地下。在原始宗教中，宇宙的中心是一座神山，而通天的神树也是生长在这座山上的。《淮南子》中说：“扶木在阳州，日之所喷（照）。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日中无景，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华照地下。”所谓“众帝所自上下”，意指天地就是顺着这通天的建木，在人间、天庭之间来回上下。龙，往往被古人视为是生活在地下或水中，喜爱幽暗的动物，它能够沟通天界、地界，那条龙正是沿着神树朝山底的深处爬去。
依此可以这样理解：每天早上，从东方“扶桑”树顶升起一只太阳鸟，它飞越整个天空，于中午飞到宇宙中心之山的“建木”上；然后又飞往西边，于傍晚落日，便在西方“若水”的鸟巢中栖息；然后顺着地下黄泉之水，又回到东方的扶桑树下。这就说明了“扶桑”、“建木”、“若木”三株神树，虽不是都能供“众帝”上下，但它们的根都可通往地下黄泉。因此，三星堆青铜神树上的龙爬向地下也就可以理解了。
至于三星堆的青铜神树上只有九只鸟的猜想，人们要问，神树上为何只有九只鸟，剩下一只到哪儿去了？很显然，有一只太阳鸟正在值班，它已经飞离扶桑神树，给人间带去了阳光。由此可见，《山海经》中的记载与三星堆神话是可以对照印证的。
其实，关于太阳神鸟的说法，从现今的考古数据可以看出，这种将太阳与鸟结合的观念起源是很古老的。在距今八千年前的河姆渡遗址中发现的象牙雕刻“双鸟朝阳”，就体现了鸟与太阳结合的神话思想。而距今六千年前的仰韶文化庙底沟遗址的彩陶残片中，则出现太阳中有“三足乌”的形象。1972年在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中出土的T字形帛画，画出了天界、人间、地下的分层世界。彩绘的帛画上有一棵树，弯曲的树干表明它是桑树，树枝间有九个太阳，与《山海经·海外东经》中的描述完全一致。而树枝顶端的那个太阳里，还有一只黑色的大鸟，正是《淮南子》所说“日中有跋乌”的写照。
由此可见，太阳鸟的神话起源不但很古老，而且流传的时间很长，传播范围也很广，从浙江到湖南、河南都有这样的材料。这些都证明了《山海经》中的描述并非无所本。那些轮流去照亮人间的太阳，其实就是太阳神鸟。
太阳神鸟——二千八百多年的图腾，表现了中华民族热爱生活，向往民主、自由、和谐的伟大文化传统，我们有理由，很庄严地向太阳神鸟图腾致以心灵深处的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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