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羊头骨

郑永涛

一日与一个朋友小酌，聊着聊着他就想起一件往事来。从他神情的细微变化来看，这件往事的想起使他变得有些激动。他说他忘不了这件往事，他想讲给我听。于是，我放下酒杯，侧耳倾听，开始听他娓娓道来……

十几年前的一个夏天，这个爱冒险、爱摄影的朋友与另外几个驴友共同发起了一场西藏之旅。返程的时候，他们经过了青海玉树一带。在茫茫的原野上开了一天的车，舟车劳顿，天色渐晚，于是他们便开始寻找落脚点过夜。终于在天即将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找到了一顶藏式帐篷。帐篷的主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藏族小伙，皮肤黝黑，但目光却很纯净、真诚。在并不流畅的语言交流中，当热情的藏族小伙得知他们想借住一晚时，立刻就很高兴地答应了，像是家里来了贵客。他热情地为客人准备牛羊肉、糍粑、酥油茶、青稞酒等美食美酒，满满地摆了一大桌子。一顿饱餐豪饮后，藏族小伙还腾出家里最好的床，铺上家里最好的羊皮褥子让客人睡。大家都对热情的藏族小伙十分感激。

这时，其中一个年轻驴友对挂在帐篷顶上的一个羊头骨产生了浓厚兴趣。那个瘦长的羊头骨皓素醒目，顶部向两侧延伸出一对黄色羊角，弯曲回转，如古建筑上的飞檐翘角。年轻驴友对这个羊头骨着了迷，经主人同意后取下来再三欣赏。经询问主人得知，藏人在住处挂牛羊头骨，是对给他们提供了食物的牛羊的感恩和纪念。年轻驴友向主人提出要花钱购买这个羊头骨，却被主人一口回绝了。经再三询问得知，这个羊头骨早已卖给了另外一个游客，只是那个游客付钱后却一直没有取走，但这个羊头骨已经属于那个游客了，因而主人无论如何也不肯把这个羊头骨再卖给别人。年轻驴友不甘心，提出要出数倍的价钱买走这个羊头骨，但还是被主人固执地拒绝了。年轻驴友失望极了，但对这个羊头骨又爱不释手，于是便问主人能否抱着羊头骨睡觉，主人立刻爽快地答应了。就这样，那个年轻驴友就抱着心爱的羊头骨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黎明时分，驴友们起来准备出发，却见主人正躺在一张旧床上沉沉地睡着。大家想跟他告个别，可任由怎么喊怎么摇也醒不过来，看来是困倦极了。大家不忍心打扰主人，于是便驾车上路了。

茫茫的原野上，荒凉寂寥，人烟稀少，驴友们驾车一路前行，直到临近中午时才路过一个小镇。说是小镇，其实不过就是几户藏民驻扎在一起，能进行简单的商品交换而已。正当驴友们用现代化的随行物品交换藏民们的土特产时，大家抬眼看见远处有个人正骑着快马向他们飞奔而来。那疾驰的快马身后拖着长长的烟尘，如一颗流星般飞向这个小镇。骑马的人在马背上颠簸着前进，如信念坚定、上阵杀敌的将士。等他骑马到了小镇，猛地勒住缰绳，那匹大马两条前腿腾空跃起，然后停在大家面前。这时，驴友们都认出，骑马的人正是昨夜借宿帐篷的主人，那个年轻、热情的藏族小伙。只见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怀里抱着一个羊头骨。他跳下马，把怀里的羊头骨用双手递给了那个想要羊头骨的年轻驴友。通过询问得知，昨夜主人见年轻驴友那么喜欢羊头骨，不想让他失望，于是就在客人们睡下后，挑了一只健壮的大羊，连夜宰杀、加工，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完工。年轻驴友对这个羊头骨喜爱极了，想要给主人钱，主人却怎么也不收，于是大家便把手电筒、电池等随行物品送给了主人。在双方“扎西德勒”的祝福中，主人跨上大马飞奔而去，大家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久久说不出话来。大家转头看着年轻驴友怀里的那个羊头骨，干净、洁白、晶莹、温润，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迷恋……

听完朋友的讲述，我沉默良久，感慨良多。我感觉自己心灵上的灰尘被这个故事拂去了许多，变得更纯净了一些……

郑永涛简介

郑永涛，笔名土生，男，1984年生，河北邯郸人，毕业于江西大宇学院中文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邯郸市作家协会理事，邯郸市肥乡区作家协会主席。作品散见于《解放军报》《法治日报》《人民公安报》《中国妇女报》《中国老年报》《中国城市报》《语文学习报》《作文周刊》《河北日报》等多家报刊，出版有散文集《土生土长》。曾在驻京空军某部服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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