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婿妙策嫁岳母
众论纷纷
胡家湾是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庄,小大个事眨眼工夫全村就都知道了。这天胡常顺的老伴——苏晁娣的长女苗枝枝来胡家看娘来啦,左邻右舍前街后巷的人们听说皆觉稀罕,一个个愤愤不平指责道;“她还有脸来看娘?我要是她娘就不该认这个闺女,要不是二女婿小坤,她娘能有今天?养她这个闺女算白养子。”说着话三个一群两个一伙,齐往胡家去看枝枝如何结场。
要说女儿看娘天经地义无可非议,为啥大女儿枝枝和二女婿小坤就受到众人不同的褒贬呢?这事还须从苏晁娣那不幸的命运说起。
悲惨命运
原来苏晁娣是今春才嫁到胡家的,前夫是流沙镇人,姓苗叫大瑞。当初他俩结婚时,日子虽然艰难些,却是夫唱妇随,心情特别舒畅,大瑞在生产队当队长,晁娣在村里也是积极分子,不但人样儿俊俏,且爱说爱唱,天性活泼开朗。转眼十多年过去,晁娣为苗家生了二女一男三个孩子,日子过得更加起劲。
不料花正红时遭霜打。那年大瑞驱车在外为生产队搞副业,不幸发生事故车毁人亡,晁娣就像当头挨了一棒,可她还是挣扎起来,为了一家人生活支撑起家,从此把希望寄托在孩子们身上。好歹两个女儿已大,均已有了对象,先后出嫁之后,她又熬得儿子果果高中毕业,能出外打工挣钱,这才觉得有些盼头。可谁知命运好像专门和她作对似的,又来割她的心头肉。
那年二女叶叶年纪轻轻突然患了肺癌,女婿小坤一家倾尽家资,跑遍医院,仍是无济于事,不久叶叶告别人世。女儿是娘心头肉,可想晁娣伤心到何等程度?然而祸不单行,就在当年秋天,儿子果果在外打工中了回头炮又命丧黄泉。天哪!难道说这就是命?为啥这恶运全都降给我晁娣?为啥老天专拣我这弱妇人欺?苏晁娣气得哀嚎不绝肝肠欲断,可是哭破皇天也唤不回亲人的性命。中年丧夫,老来丧子,这人生最大的打击偏都落在她苏晁娣的身上。从此她就像霜打过的秧蔓,再也挺不起腰来。
不孝之女
俗话说:闺女娘,连心肠。尤其是像晁娣这样的寡母,只有枝枝这一个亲人了,凭心而论枝枝就该把母亲接到家中一起生活,好让她在晚年也有个温暖的家,来慰抚她心灵的疮伤。可是枝枝偏偏充当了一个反面角色,别说关照老母,自没了弟弟妹妹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登过母亲的门槛。
二女去了,儿子走了,晁娣气得大病一场,多亏二婿小坤一直守候在身边照料。当晁娣精神好转之后,不见枝枝前来,她不免要问,小坤说姐姐家人多事忙,顾不得来。晁娣想她家离此只三里远,中午不休息也能走个来回,她不来定是另有原因,那我便去看她。可是晁娣去了枝枝家两趟,发现包括枝枝在内,他们一家很讨厌她这个孤寡婆子,以后晁娣只好不去看她。一次晁娣听说枝枝烫了脚,做娘的怎能和孩子一般见识?还是提了鸡蛋前去看闺女,谁知还没走到枝枝家门口,就被她婆婆迎面拦住,说枝枝不在家,要她回去。晁娣不放心,想女儿烫了脚不会远走,就在门口等她。可是,刚等一会儿枝枝的大嫂又来撵她了,这女人是个心直口快的没心秤,上前便说:
“我说婶子呀,闺女不愿见你也是好意,哪有做娘的愿意害自己的女儿?你就趁早回去吧。”
原来枝枝老远见母亲来了便锁上门躲了起来,让婆婆和嫂子前来挡驾,晁娣哪知这些?听了她嫂的话不解道:“你这是啥话?俺的闺女为啥不愿见俺?俺闺女烫了脚俺痛都痛不过来呢,俺又怎会害她?”
“你不知你是个丧门星的命呀?谁沾你的边谁倒霉,你就这么一个闺女了,再有个三长两短你心里好受?”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晁娣的头轰的一声,几乎倒地,这时她才明白女儿不愿见自己的原因,原来怪自己的命不好,妨死了丈夫,克死了女儿,又伤害了儿子,若真的是怨自已的命,哪怕自己死上一百回也不愿去仿害亲人啊!晁娣回家后气得又是一场大哭。自此她更是很少出门,越是孤独凄楚,越是思念亲人,往往伤心过度不能寝食,若不是每当关键时候小坤便突然到来,有几条命她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孝婿出策
说起二婿小坤来倒是个难得的贤孝之人,他家住离流沙镇8里之远的胡家湾,本来没了叶叶之后,晁娣想都不敢想还能得上女婿什么力,可小坤仍然一如既往,每逢过年过节他便领上孩子来看岳母,家里煤不多了,提前就找车拉来了煤球,水柜里水少了,便雇车送来了水。无论春夏秋冬,家里地里,收种晒藏,不用请不用叫,他都结记着来做。起早搭黑,来来去去,一年里不知要跑多少趟,晁娣从心眼里感激。后来小坤又续了弦,晁娣怕他为自己伤了夫妻感情,劝他今后少来些,可小坤怎会放心?他看岳母的心情越来越糟,日子越来越难,这样一个人过下去非垮不可,便想让她换个生活环境,来改变她的命运。打定主意之后,这年正月过节,小坤便试探着问岳母说:“娘啊,你上了年纪,一个人在家没有做伴的我不放心,还是离开这个家吧,不然到我家住些日子吧。”
“哎!去谁家也是时来暂去的,回到家还是一个人,不如不去的好,自己的罪自己受吧。”
“俺本家有个三叔,今年58了,办了退休手续,身体硬硬朗朗,家里条件很好,儿子儿媳开着门市,俩孙子都上了学,就是婶子前年去世了,家里没有人料理……”
“快别说了。”小坤还没说完,晁娣就打断他的话说:“坤啊,你还年轻,又有小孩子,家里需要有女人,续个弦没人笑话,我这么大年纪了若再嫁人,还不让人笑掉牙啊?俺宁可在家过伤心日子,也不去让人说三道四。”
“娘!现在时代不同了,老年再嫁没人笑话,政府也提倡,法律还保护,尤其像你老这样的条件,在家里苦熬倒有人说咱傻哩。’
晁娣见小坤一股劲地说,长叹一声道:“我不是没想过呀,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出一家进一家不容易呀,不三不四的人咱不愿意去,好人家这时都抱上孙子了,儿子们掌着权,谁会同意老爹再给他娶个后妈呀?即便是强凑到一块,每天别别扭扭的又有啥意思?再说我这个连自己女儿都不敢挨边的恶命运,到谁家谁会高兴?哎!草民命,天管定,强争心,不中用。我这辈子也就认了,决不再嫁。”
小坤看看一时说服不了老岳母,只好另想办法。
胡家献技
出了正月,二月二这天,小坤突然骑着摩托来叫岳母去胡家湾做营生。原来晁娣有一手垫鞋底的技术,每年春天常有人请她垫鞋底,不过这些年都知她心情不好,不肯出门,一般人还请不上呢。小坤见了岳母直夸她的手艺出名,连胡家湾都知她垫鞋底垫得好,村里有人要请她去垫鞋底。晁娣一听说是做营生,还真乐意去,可她嘴上还是说:“这么远,还需住,不方便吧?”
“你放心。这家垫鞋底和别家不一样,要求的条件高,他嫌人多手杂垫得不匀,一般人不用,专找你这高手,到那里吃的住的保险管待得错不了。”
晁娣没想到这么老远还有人请她做营生,嘴上虽推辞着,但在小坤的一再催促下,还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梳洗一番,就跟小坤去了。
少时来到胡家湾,小坤把岳母直接送到用户家。晁娣进门一看,好亮丽的院落,四面新房,院内花草有序,处处千干净净,一看就知这家主人利索。
“桂花,”小坤朝屋里喊一声,笑盈盈出来一位年轻媳妇,见了晁娣便说:
“呀!这就是婶子呀?还这么年轻利索。快先进屋歇着。”
说着一把把晁娣拉进屋里,小坤向桂花交待几句便自去了。这里桂花边给晁娣冲茶边说;“这下俺可不发愁了,你不知道,别看俺家人不多,可要样了,老的少的爱穿这千层底的手工鞋,说这鞋穿在脚上不拿脚,不捂气,轻便舒适。原先俺婆婆在时都是她作弄,自从没了她可就愁煞我了。”
“别客气,小坤既叫我来就知不是外人,快把东西收拾出来让我给整理。”
“不忙!不忙!”说着话桂花去取出大包小包洗得千干净净的布头、下脚料、旧衣片和裱褙、底样子等物件。晁娣让她摆到院子月台上,支开摊子就干了起来。
改变初衷
正做着,门外有了人声,桂花说是公爹回来了。说着进来一位很精神的老者,见了晁娣便一声惊喜叫道:“呀!他婶来啦?这不,听俺侄子说去请你了,我忙去割了些肉。”说着拎起手中的猪肉亮了亮又道:“难得能请你来帮忙呀,你只管慢慢做,别累着了,我造厨去。”
晁娣一看,桂花的公爹原来是小坤他那三叔胡常顺,心里格登一下子就打了个转,怕不是我中了小坤的套吧?上次他转弯抹角的想让我嫁他,我没答应,这回把我诓来是啥用意?可现在沾上手了也不好再推辞不干呀?不过又想:你有千条妙计,我有我的主意,就是不答应嫁你,你又能怎样?心里想着,边搭着腔边做活。
胡常顺还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一连数日过去,他忙里跑外只管进厨房做饭奉茶,有空儿也只和晁娣拉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别的啥也不说。
桂花两口子就像家里来了贵宾,连门市也顾不得开,争着往家里跑。桂花还常把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叫来参观鞋底,谁见了谁夸晁娣做得好,说鞋底垫得匀称,包得齐整,圈得结实,直把个晁娣夸得心里甜美脸上绽花。再加上小坤和桂花两家的孩子,一放学便齐来姥姥长姥姥短的凑热闹,这些天还真把她搅得乱了阵脚。环境一变,往日的孤独烦闷,辛酸苦楚,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心情好转,思想就发生变化,似乎感觉到自身的价值,想这生活就该这样忙忙碌碌热热闹闹,也有想头也有奔头.何苦一个人在家自寻烦恼呢?
转眼十多天过去,晁娣不仅给胡家垫完了鞋底,在桂花的一再央求下,还特意为他们全家每人做了一双样板鞋。这天活做完了,晁娣要走了。常顺拿出工钱给她,她不要,便说:“再住两天吧。”她怎好意思?桂花也说:“你就别走了吧。”不知怎的她心头一热,眼里流出泪来,连忙去叫小坤骑车送她回去。
水到渠成
晁娣回家之后,进门孤零零的院落,冷冰冰的屋子,心里一下就又凉了半截,独自生活了几天更觉没有意思,看哪里都不顺心事,啥活儿也做不到手,心里老是想着胡家,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离不开胡家。
这天她正在家里闷着,小坤突然又骑车到来,进门便说:“不好了,常顺叔崴了脚了?”
“咋就崴了脚呢?”
“还不是穿了你做的鞋一高兴在院里打起踢脚,这不脚给崴了。”
晁娣苦笑道:“这么说还全怪我不成?”
“哎,对了,那年我爹崴了脚是咋弄好的?”
“他那脚贴药不顶用,是我用手捻好的。”
“这可咋办呀?三叔的脚贴药也不顶用。”
晁娣早猜透他的心事,看他还兜圈子,便没好气地说:“走吧!都是你给我揽的好活儿。”
小坤心中好喜,看得出岳母嘴上怪生生的,心里也巴不得呢,当下带了晁娣便走。
俗话说:水到渠成,这次来请晁娣为常顺捻脚却是幌子,向她正式求婚才是实情。一到胡家,常顺就把晁娣迎到屋里,开门见山便敞开思想,亮明观点,来争取她的意见。晁娣这时也不拿捏了。说:“只要孩子们不嫌弃我就行。”
话到这里,门外呼啦涌进一堆人来,小坤和桂花一家都举双手道:“我们举双手赞成!”
“哈哈哈1”屋里立时欢声一片。
说办就办。当下年轻人在家收拾准备,常顺和晁娣一块到镇里去办手续,雇了辆轿车把晃娣接回来放了挂鞭炮就进了洞房,虽说是半路夫妻,现在条件宽裕了,喜事办得还真热闹,全村人都来祝贺,说这事办得真好。
事情过后,众人才获知内情,原来都是小坤一手安排好的,事先争得常顺一家同意后,先让晁娣垫鞋底来联络感情,经过几天接触,二人果然均有好感,晁娣那关闭已久的爱情窗扉终于又被打开,使她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慈母情怀
正义总是鞭挞着愚昧,真诚终于唤醒了良知。胡小坤妙策嫁岳母的事传得四外八村无人不晓,皆夸小坤贤孝有德,皆斥枝枝无情无义。一个是亲生骨肉,一个是丧偶女婿,谁远谁近,谁痛谁仇,对比之下优劣悬殊。当这事传到枝枝耳内之后,她心里又是啥滋味呢?她也是人,她也是娘生父养,经过一段时间深沉的反思,终于醒悟过来,这不,今天她怀着无比惭愧和内疚的心情,特意来向老母请罪来了。
此时此刻胡家大院里挤满了人,一个个感叹不已热泪盈眶,又是一个多么动人的场面?
只见晁娣坐在月台上,枝枝双臂紧抱扑倒在母亲怀里,正在以泪水洗涮着不孝之耻,求得母亲宽恕,母亲的眼里也盈满了热泪。
可敬天下慈母心,世间哪有不原谅自己孩子的母亲呢?
(图片与文字无关) 阳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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