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王怎用宫中铭辞训诫后代
——《容斋随笔》札记之十九
河南新乡市获嘉县彦当村同盟山武王庙周武王塑像 (图源网络)
约公元前1050年,周文王姬昌崩逝,其嫡次子姬发继位,号为武王 。周武王登上王位才三天,就召来士大夫问他们说:“哪里有实行它就能取得成功,而且历万世还可以作为子孙所宗奉的道理?!”众位大臣回答说:“没听到过。”于是,武王就向姜太公请教。姜太公捧出古传的《丹书》,讲了一番“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的道理。武王听了《丹书》的话,警惕而惶恐。退朝后就写了《戒书》,并在他坐席的四角都设置了铭辞。
这是南宋洪迈在《容斋随笔(续笔)•太公丹书》中记载的一段史实,并详细讲述了武王宫中铭辞的内容。
武王坐席前方左、右端与后方左、右端依次铭曰:“安乐必敬”;“无行可悔”;“一反一侧,亦不可忘”;“所监不远,视迩所代”。这四块铭辞内容的大意依次是说:“安乐时必须恭敬”、“不要做会后悔的事”、“一转身一侧身,也不可忘记大道”、“所引为警戒的事并不远,看你所代替的朝代。”
宫中几案的铭辞曰:“皇皇惟敬,吕生敬,口生诟,口戕口”,意为:“谨慎地恭敬行事,每次说话都要恭敬,口舌会招来耻辱,口舌会残害出言的人。”镜子的铭辞曰:“见尔前,虑尔后”,意为:“看见你前面,就考虑你后面。”洗脸盤的铭辞曰:“与其溺于人也,宁溺于渊。溺于渊,犹可游也;溺于人,不可救也”,意为:“与其溺惑于人,宁可淹在渊水中。跌进渊水中,还可以游泳;溺惑于人,就不能救了。”楹柱的铭辞曰:“毋曰胡残,其祸将然;毋曰胡害,其祸将大;毋曰胡伤,其祸将长”,意为:“别说算什么残害,它的灾祸将如火一样烧起来;别说有什么害处,它的灾祸将很大;别说有什么损伤,它的灾祸会很长远。”
宫中手杖上的铭辞曰:“恶乎危?于忿意。恶乎失道?于嗜欲。恶乎相忘?于富贵”,意为:“什么事危险?就是忿恨妨碍道理。什么事会失去道理?在于嗜好欲望。什么事会使人忘记道义?在于富贵。”衣带上的铭辞曰:“火灭修容,谨戒必共,共则寿”,意为:“灯火熄灭时整顿容貌,谨慎而为须恭敬,恭敬的人就会长寿。”鞋子上的铭辞曰:“谨之劳,劳则富”,意为:“要谨慎勤劳,勤劳就富有”。酒杯和盛饭的器皿上铭辞曰:“食自杖,食自权,戒之桥,桥则逸”,意为:“吃饭要用礼约束自己,吃饭要用礼权衡自己,警惕骄傲随意,骄傲随意就会离开正道。“
宫中门上的铭辞曰:“夫名难得而易失。无勤弗志,而日我知之乎?无勤弗及,而曰我杖之乎?扰阻以泥之,若风将至,必先摇摇,虽有圣人,不能为谋也”,意为:“那名誉是难于得到而易于丧失的。无所依赖而不去思考,而能说我知道吗?无所依赖而不去努力,而能说我保持着吗?拂拭着门户给它涂上泥土,如果风将要吹到,房屋就会摇摆,虽有圣人,也没有计谋可施。”窗户上的铭辞曰:“随天之时,以地之财,敬祀皇天,敬以先时”,意为:“顺着天的时令,利用地的财富,恭敬地祭祀老天爷,祭祀之前恭敬地斋戒。”
宫中挂着的剑上铭辞曰:“带之以为服,动必行德,行德则兴,倍德则崩”,意为:“带着剑作为服饰,动作必须实行有德的事,施行道德就能兴盛,违反道德必然崩溃。”悬着的弓上铭辞曰:“屈申之义,发之行之,无忘自过”,意为:“弓有拉紧放松的意义,发命和实行事情,不要忘记自己会有过分的时侯。”竖着的矛上铭辞曰:“造矛造矛,少间弗忍,终身之羞。予一人所闻,以戒后世子孙”,意为:“造矛造矛,片刻不能忍耐,疏忽会引来终身的羞耻。我一人所听到的,用来告诫后代子孙。”
周武王宫中这十七处铭辞的主要精神,就是要子孙以殷商的衰败为鉴戒,做到依道而行,敬谨谦恭;忍忿制欲,瞻前顾后;伸屈兴废,修身省过;慎言语,免招辱;毋残害,杜祸患,从而永保周室。从这些宫中铭辞中,可以透视出周人文化精神中极为可贵的忧患意识。
忧患意识,源于周人立国时艰难的历史处境,也体现了小邦周战胜大邦殷之后的政治焦虑。周虽克殷,但商毕竟是历经数百年的大国,残余势力还很强大,随时有卷土重来的可能。这种危机情势,使得周人小心谨滇,时时警惕殷商势力复辟,如《诗经•小旻》所言:“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同时,周统治者在探寻商朝灭亡的深层根源时,发现“失德”是商亡的根本原因所在。所以,周武王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以商亡为警戒,吸取商亡的教训,更加恭谨执政,唯有如此才有可能确保周王朝的长久统治。
(左图)中国一百帝王图•周武王(右上图)盟津之会图(右下图)牧野之战图
王室教化,是西周时期独具特色的教育制度,周王室最早的教育方式一是“胎教正本”,周人认为胎教是最早的“慎始”教育,是“立教之本原”。刘向《烈女传•母仪传》的《周室三母》一章记载了西周时王季、周文王、周武王三位帝王之母太姜、太任、太姒对儿子进行胎教和蒙养教育,使得他们成为“明圣”之君的事迹。二是“设室养孺”,专门为太子和各诸侯国君的世子设立教养机构——“孺子室”,规定太子、世子出生三日后送入此室,开始接受婴幼儿时期的悉心教养。孺子室中对教养者的要求非常严格,“必求其宽裕、慈惠、温良、恭敬、慎而寡言者。”通过设立“孺子室”来施以王室教化,是与“胎教正本”紧密相随的重要教化方式。
王室成员长大后,王室教化的方式有“师保傅教”,这是王室教化的重要制度保证。师、保、傅是西周时期为实施周太子教化而设的三公之职,三公教化的职责是“保,保其身体;傅,傅其德义;师,导其教顺”。就教化实施的策略而言,“师,“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保,“慎其身以辅翼之而归诸道者也”;傅之教,则侧重于耳濡目染之效。保证“太子乃目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视右视,前后皆正人。”另外,还有“自我省察”,要求王室成员经常采用自我省察的方法加强自我修养,告诉他们,你们的权力是“天”授予的,这是“天命”,但它不是固定不变的,只有有德者才可承受天命,失德就会失去天命。训诫他们时刻以“中德”作为参照标准,反省自己、检讨自己。周武王设立宫中铭辞,说明“铭文训诫”也是其中一项重要方式。
中国远古“五帝”禅让与家学世传虽然孕育了传统家训的萌芽,但周初王室的家训才真正有了产生的意义。周王室非常注意教诫子弟,把训诫子、侄、弟等提到王朝兴衰存亡的高度来认识,这不仅开创了中国帝王家训的先河,对于教育王室子弟治天下、理邦国有着重要的启迪作用。其中所包含的戒骄满、防怠惰、禁酗酒、重谦谨等个人品德修养,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等家庭伦理规范,勤于王事、宽政爱民等官吏道德准则,也开启了仕宦家训的大门,具有更为广泛的社会意义,是一份值得认真梳理和批判继承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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