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没有写《小王子》 圣埃克苏佩里也会成为经典作家
2021年6月29日，是法国著名作家圣埃克苏佩里121周年诞辰纪念日。对世人来说，他的盛名来自《小王子》。这个温柔纯真的小男孩，在观看了四十四次日落后，又回到B-612星球。而这位传奇作家本人，却在一次执行飞行侦察任务时失踪。
近日，南京大学法语系教授黄荭携译作《小王子》《小王子百科》，及普利策奖得主希夫所作的《小王子的星辰与玫瑰：圣埃克苏佩里传》，与南京大学英文系教授但汉松，译者、南京大学外语学院教师钦文一同做客南京先锋书店，回顾这位小王子之父浪漫壮怀的一生，分享各自对《小王子》等作品的理解，纪念圣埃克苏佩里121周年诞辰。
活动现场。从左到右依次为钦文、黄荭、但汉松。
“你这儿的人，在一个花园里种满五千朵玫瑰花，却没能从中找到自己要的东西。”电影《小王子》(2015)剧照。
在《小王子》中，飞行员“我”在撒哈拉大沙漠上遇到了一个古怪奇特而又天真纯洁的小王子，他在与心爱的玫瑰吵架后负气出走，在各星球漫游，寻找治愈孤独和痛苦的良方。在该书出版后的七十多年时间里，人们为这部充满爱与睿智的作品所触动。圣埃克苏佩里本人也成为了一个传奇。为了纪念他，里昂国际机场更名为圣埃克苏佩里机场，他出生地所在的街道被更名为圣埃克苏佩里大街，人们用他的名字命名山峰和行星，世界各地都在举办小王子展览……他的失踪之谜更是经常被人们谈论。
以译者的身份，黄荭先后翻译了《小王子》《人类的大地》和《夜航》等圣埃克苏佩里的作品。圣埃克苏佩里出生在里昂的一个贵族家庭，他的人生充满着跌宕起伏，他在驾驶P38型飞机最后一次执行侦察任务时失踪，年仅44岁。黄荭说，圣埃克苏佩里一生中出版的作品并不是太多，除了《南线邮航》《夜航》《人类的大地》《空军飞行员》《小王子》，还有一本从1936年开始创作到失踪时都没有完成的遗作《堡垒》(Citadelle)。
在黄荭看来，圣埃克苏佩里的人生和创作、作品与作品之间都有着互文的关系。圣埃克苏佩里的很多作品都是以他自身经历为创作材料，小说、书信、纪实报道等作品之间也常有关联。比如小王子的形象，最早出现在他写给亲友的信中，作为他的自画像和署名。再比如狐狸，是圣埃克苏佩里在朱比角遇见过的，在他给妹妹的信件，及《人类的大地》中都已经出现。
黄荭说，《小王子》可以看作是作家飞行员隐蔽的自传，有很多真实的元素和隐喻，或者说密码，比如很关键的数字“6”。六年前飞机在撒哈拉沙漠上坠毁，那也是作家真实的经历——1935年12月29日，圣埃克苏佩里和机械师普雷沃一起试图打破巴黎-西贡的飞行时间纪录，“出发前妻子和他闹情绪，整整和他吵了两天，飞机飞到撒哈拉沙漠上空就坠毁了，还好当时飞机性能比较差，飞得也不高，掉下来人没事。元旦那天，他和普雷沃被一支沙漠里的驼队搭救。”
此外，黄荭介绍，作品中那个画开着肚皮关着肚皮的蟒蛇的6岁孩子也是童年的作家自己，他的画没有得到大人们的认可，这是圣埃克苏佩里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和成人世界格格不入。同时，圣埃克苏佩里也是在6岁这一年真正意识到死亡的——虽然圣埃克苏佩里的父亲是在他4岁的时候去世的，但母亲为了保护年幼的孩子，并没有穿丧服。6岁，也是小王子的年龄，他在他的B612小行星上跟一朵玫瑰花发生了别扭，趁一次候鸟迁徙的机会飞离了他的星球，开始了他的星际漫游。因此，在黄荭看来，童话只是《小王子》这部作品的外衣，本质上这部作品有着沉重而忧伤的内核，更是写给长大了的孩子看的。
小王子与小狐狸。电影《小王子》(2015)剧照。
在斯泰西·希夫的《小王子的星辰与玫瑰：圣埃克苏佩里传》中，作者希夫参考了极为庞杂的出版资料，包括圣埃克苏佩里的日记和信件，并访谈了其众多亲友，积累了丰富的一手资料。她既没有为作家的弱点辩白，也没有为他挚爱的事业论争，而是以坚实的写作向作家致敬。对圣埃克苏佩里来说，《小王子》并非孤篇横绝，《南方邮航》《夜航》分别获得了法国极为重要的费米娜文学奖和法兰西学术院小说大奖，《人类的大地》(英译《风沙星辰》)《空军飞行员》等作品都与飞行密不可分，在其生前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小王子的星辰与玫瑰：圣埃克苏佩里传》，[美国]斯泰西·希夫 著，李宁 译，译林出版社，2021年6月。
从这个角度而言，飞行为圣埃克苏佩里的写作提供了独特的素材，写作赋予了圣埃克苏佩里的飞行以智性的升华。在这里，黄荭指出，飞行不是他创作的理由，应该说飞行契合了作者始终如一的精神追求：它代表了一种挑战，一种超越，也是一种维系，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支持。
在《小王子》出版后的七十多年时间里，无数人成为了这部极为迷人的作品的读者。但汉松有着和黄荭类似的观点，“《小王子》这本书的意义不是在讲一个孩子——一个纯真浪漫的孩子的道德成长，它是献给所有成年人的一本书。”
但汉松说，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其实都是小王子，只是现在忘记了我们的星球，忘记了我们的玫瑰，这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但汉松还有一个身份，他还是一个六岁男孩的父亲。作为一名父亲，《小王子》让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孩子，“他那种宝贵的眼神。他很喜欢画画，他画的很多画都非常出人意料。他说话的方式，他看世界的方式，都是非常非常可贵的。我希望，我能够让我家里的小王子保留他的方法，希望他的想象力更久一点，哪怕再多一天也可以。”
《小王子》，[法国] 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 著，凯瑟琳·伍兹 英译，黄荭 中译，译林出版社，2021年4月。(点击书封可购买)
阅读《小王子》，但汉松的感觉是震撼：“一位作家能够把一个故事写得这么令人心碎而美好，这么简单，但是又这么美，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在阅读《小王子的星辰与玫瑰：圣埃克苏佩里传》时，但汉松找到了答案：“其实他不是靠写《小王子》出名的，他就算1943年不写《小王子》，也完全可以被人出版全集，他也是法国文学的瑰宝。他的《夜航》和《人类的大地》不管是通俗意义上，还是在严肃文学圈子里面，都已经获得了非常高的评价。但是他在功成名就的时候觉得，‘我不能再装下去了，我必须告诉世界我是小王子这个事实’。他在1943年写出了《小王子》，这是更加袒露他内心世界的一本书。”
钦文谈到了自己第一次阅读《小王子》的经历，当时他30多岁，读的是德文版。因此，在阅读《小王子》时，他是用一种成年人的心态去读的。受父母的影响，钦文小时候进行了很多非虚构的阅读，对于童话这一版块是缺失的，因此他很难去体会儿童读到这样一本书时候的感受。
飞行员。电影《小王子》(2015)剧照。
那么，飞行员怎么会去写《小王子》这样一部作品呢?在阅读了《小王子的星辰与玫瑰：圣埃克苏佩里传》后，钦文意识到，其实圣埃克苏佩里的童年经历对于《小王子》这本书特别重要。从世俗的意义来讲，圣埃克苏佩里的人生是很成功的，虽然之前不是那么顺利，但后来他如愿成为飞行员，甚至还得过法国政府颁发的勋章，“这些是世俗的、外在的，大家能看到的成功。”但在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钦文认为，“相对于他世俗的人生来讲，他有一个没有完成的人生，正如他那本没有完成的书一样。其实他的一生很多时候是很痛苦的，飞行在某种意义上讲是他获取自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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