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对面》前面
卞毓方
“妩”,本意“美女”,美女之“媚”,益见其婀娜妖娆。后人又言“孙权之娬媚”,“魏徵之妩媚”, 由婵娟而须眉,使词意更加倜傥风流。
到辛弃疾这里,“妩媚”二字,既指青山,也反衬自己,词意越发自由奔放,神完气足。宋之词坛,辛词之“青山妩媚”,与东坡之“大江东去”比肩而立,蔚为绝代双峰。
一次与贺疆闲谈,她说,遗世辛词六百,有四百首是在范如玉红袖添香下写成的。细问,原来才女范如玉是河北邢台人,贺疆的前辈同乡。难怪她对辛词如此熟稔,笔下每每有股不让须眉的气度。
贺疆之“疆”,古义亦通“强”。其名磅礴,一扫脂粉习气。她说睹名思义,自己一直被人误会成男子。名字是一个人的符号,往往与个性或命运有关。初识贺疆,知道她是英文系出身,后研美术史。读了她的文章,知道她的中文修养绝不逊于中文系出来的人。这现象很有趣,余光中就说过,台湾外文系出身的作家,常常有过人之处,如梁实秋,当然还有他自己,等等。大陆的钱锺书、季羡林、曹禺,不也是如此吗。
贺疆晋京,经人引荐,问道于我。大概是在2010年的冬日吧,当时我正在写《寻找大师》,建议她和我一起干。贺疆决定另辟蹊径。四年后的今天,她践约而来。数十位各行各业的皎皎者,要一一亲自去寻找,去阅读,去碰撞,去勾勒,其艰辛的程度,远远超过我。
因为我毕竟有一种身份,有一个轨道,而她刚开始时,几乎什么都没有,一切要靠从零创造。
我写《寻找大师》,是多年的积累,是既有课题的延伸;而她只是听了我的建议,说动手就动手。此份豪侠、执著,令人动容。
何谓大师?在我看来,大师是一种社会坐标,天地元气。对一个以文化复兴为重任的社会来说,大师的存在,不是可有可无,而是至关紧要,不可或缺。现实却是大师短缺,伪才浮学盛行,所以才要寻找。找是一种过程,找的本身,往往比结论更有意义。
我问贺疆:“你找到了什么?”
她沉默片刻,说:“找到了自己。”
出人意外而又发人深省。
好一个找到了自己!
世间有几人能真正找到自己?!
贺疆笔下的人物,涉猎不局限于一个领域,举凡文化、音乐、艺术、经济、影视,皆囊括其中。我深知,写一个人,尤其是有成就的人,要把他研究透。譬如我当年写蔡元培,读过的资料,不下数百万字,而落笔成文,也仅六七千字而已。其间耗费的精力,是局外人难以想像。所以,速食年代,能安安静静地苦心孤诣地做一件事,并且把它做好,实在难得。
贺疆终于出道了。尤为难得的是,她至今仍处于半求学、半工作、半无业状态。单单这种精神,就令人肃然起敬。我看着她一步步走来,起初出手很快,后来渐写渐慢,不是江郎才尽,而是积学储才,感悟日深,下笔也就越来越沉着,越来越持重。
贺疆长于散文与评论,精于诗词、联语。我劝她千万莫放松英文,这是她的专业,是她的底蕴、气场。我祝愿她在立足本土,丈量世界。到那时候,她会发现,既往的一切,都不会浪费,都是不可多得的营养。只要耕耘,必有收获,信然!
人生的每一步,都通向命运的终点!(待续)
2014-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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