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的日子,宅在家里,看了部电视剧《正阳门下小女人》,因剧中涉及到酒馆,使我对北京尤其是老北京酒馆的轶闻趣事和历史典故产生兴趣,对于一个红楼梦爱好者,自然想到的是曹雪芹在北京落魄的醉态人生岁月。“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中国文人总是与酒有着难舍的情缘,而生活于清朝的曹雪芹,落魄在北京后多是与酒为伴,曹雪芹为何如此这般呢?
一、曹雪芹“燕市悲歌酒易醺”的起因。
清雍正五年(1727)十二月二十四日,对曹雪芹家中所有人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那一天,时任江宁织造郎中的曹家,因“织造款项亏空甚多”被罢职抄家。之后,年方13岁的曹雪芹,不得不随着两鬓斑白的老祖母和青春守寡的母亲离开那“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回到了陌生的北京城,开始过着一种天壤之别“贫穷难耐凄凉”的落魄生活。
据隋赫德的奏折记载:曹家被抄之后,得到了雍正帝的恩典“少留房屋以资养赡”。这是在雍正朝的初年,抄家之风中颇为罕见的例外。正由于这个例外,曹家被安排住在崇文门外蒜市口街路北十七间半老宅内的。此时曹家的生活只能靠曹寅之妻李氏(即曹雪芹的祖母)、曹颙寡妻马氏的私房钱来维持;其次,当时平郡王府内老平郡王纳尔苏和曹佳氏尚在世,时不时地给予一些救济。
但是这样的日子应当没有维持太久,特别是李氏、马氏两代孀妇去世之后,曹家的境况更加举步维艰。
特别是在乾隆元年(1736),备受雍正皇帝宠信重用的福彭从定边大将军、协办总理事务的重要岗位上调管正白旗满洲都统事务,翌年三月被派去监修盛京三陵,十二月调管正黄旗满洲都统事务,远离了权力中心。乾隆十三年(1748)十一月,这位刚刚41岁的一代英才梦归太虚。这场变故给已经没落的曹雪芹一家带来的,显然不仅仅是伤亲之痛,而是对曹雪芹思想的冲击是十分强烈的。正是这些事使曹雪芹精神上备受刺激,备感世态炎凉。“燕市悲歌酒易醺”说得就是曹雪芹有关好饮酒的事情,这其中包含着他借酒来浇的情怀。
二、曹雪芹性格奔放,嗜酒有其祖先豪爽风格
从文献记载看,曹雪芹喝酒基本上属于痛饮。据清人爱新觉罗·敦诚《四松亭集》记载,敦敏、敦诚兄弟与曹雪芹关系甚好,他们兄弟家中还建有“槐园”。一个深秋的早晨,风雨淋涔,朝寒直透衣襟,敦诚到哥哥敦敏的槐园去,在那里遇见了雪芹。时候太早,主人敦敏还未出来,而曹雪芹“酒渴如狂”,敦诚就和雪芹到附近一个酒店沽酒,因为敦诚也没有带钱,就把佩刀解下来交给卖酒老板,权当酒钱质典在那里。曹雪芹饮得很尽兴,两人都想起醉八仙之一,唐诗人贺知章不惜掷所佩金龟来换酒,晋人阮孚摘下所佩金貂沽酒狂饮的故事。敦诚说我和你都是和战国齐人能饮一石酒的淳于髡一样的酒徒。曹雪芹听后大笑,连称痛快,痛快! 这样的情态,不是小酌所能产生的,只能是“举大白”鲸吸牛饮。
成年以后,迭经忧患,雪芹豪饮就未必都心酣意洽了,有时是慷慨悲歌,有时竟是愁绪满怀。没有钱,则“卖画钱来付酒家”。饭都吃不上,却还要赊酒一一“ 举家食粥酒常赊”。他的饮又是有性格的,“司业青钱留客醉,步兵白眼向人斜”(敦诚《赠曹雪芹》)。曹雪芹之饮,也是有魏晋名士之风。
三、曹雪芹虽游于酒人乎,然其为人沈深好书
“燕市悲歌酒易醺”典出《史记。荆轲传》。战国时卫国的侠士荆轲,流亡于燕国,抑郁不得志他嗜饮,每日与高渐离饮于燕市,他们痛饮一番的情形与当时曹雪芹和郭成一模一样。马迁说:“荆轲虽游于酒人乎,然其为人沈深好书”,就是说荆轲虽然耽于酒,但他是很清醒的,他的耽于酒不是他的肤浅,正是他的深沉。
敦敏的诗写雪芹“燕市悲歌”,既是用典,也是纪实,杯中有岁月的梦,酒里有醒着的精神。曹雪芹“燕市哭歌酒易醺”的背后,有着难以排遣的抑郁。有“借于酒”“寓于酒”的更深长的意味。酒在他身上所产生的效用,既影响到了他们的立身处世,更在他们的文学创作中折射出他的天才。
“荆轲虽游于酒人乎,然其为人沈深好书”,曹雪芹也正是这样的,他因沉深而嗜酒,因嗜酒而沉深。曹雪芹也“好书”,不只好读书,而且好写书。
四、曹雪芹将酒醉人生岁月写进了红楼梦
《红楼梦》从第一回到第一百一十七回有饮酒情节六十余处,我们不妨先看看第一回“贾雨村风尘怀闺秀”中,适逢中秋节,甄士隐邀请贾雨村吃酒,贾雨村微醉之际口占了一首绝句道:“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诗宣扬了功名利禄的人生理想,贾雨村后来也是因此信念而进入贾府,而功名利禄正是宝玉、黛玉所痛恨的,反对功名利禄也正是宝玉、黛玉爱情的思想基础。《红楼梦》这第一场酒宴就在尖锐的对立中交待了小说主题。
所以说“燕市悲歌酒易醺”写出了曹雪芹心中的苦闷、彷徨。他想用酒来麻木自己,消解胸中的愤懑。然而,酒也给了他激情、力量勇气,使他来到寂寞西郊人迹罕至的“黄叶村”,饱蘸血泪,完成伟大巨著《红楼梦》
参与资料:胡文彬《红楼梦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