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学过画的中国大妈,为何成为威尼斯双年展的艺术大师
日期:2019-07-16 10:30:38  点击:
来源:艺术战争  作者:卢杰

       导读:郭凤仪是一个通灵神婆,没进过美院。郭凤仪退休后学画画,拿孙子丢弃的作业本来练习画画。郭凤仪作品被国内画廊以每幅1000元收购,画廊卖到国外每幅几十万元。

已故艺术家郭凤怡在今年先后被威尼斯双年展与Carneige国际艺术展邀请参展,使得这位中国当代艺术中的“异数”与“例外”重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我们特此邀请长征空间的卢杰对郭凤怡与长征的关联,以及郭凤怡在国内外的接受与认知进行深入的讨论。

 

讨论郭凤怡就要回到长征早期的历史了。首先,这和我个人的经历和性格比较有关系。在中国当代艺术的前期,也就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时,我实际上是“圆明园”和“后89”这一代人的推手。不过当时在做这些事儿的时候,我就和别人不太一样,我也一直盯牢了乡土油画、写实油画等等,我是很早就把这些东西放在比较culture(文化)的角度来看待的。这可能和我那时候在海外做推广有关系:我会退远观察,但我又不是老外,所以又没有携带一种殖民或者猎奇的态度,还是整体上把它们看作是文化、图像、表达在一个时代脉络中的关系。所以,虽然我对于同代人很感兴趣,但并没有觉得他们比他们反对的老师们那代的“写实”或者“乡土”更伟大,而是把所有这些都当作文化的material(素材)来看。

 

在“长征计划”萌芽的时候,就是要把那些所谓的二元对立的东西重新打破,组合,并置,建立关联性,所以在起步的阶段,其中就有对于民间很大的关注。在“长征计划”里的民间,有时候建立起的是与历史的关系,有时是更人类学的角度,有时又是与公共空间的关联。而且我一直觉得“长征计划”既然是在做“现代性”,那么所谓的“传统”在其中是不可能一语带过的,因为艺术是不可能不经过传统而直接到达前卫。当“长征计划”到达瑞金,我会考虑乌托邦,到达井冈山,我会考虑自我组织,而进入陕北的时候则采用了survey(调查)的方式,涉及口传文学、情歌、剪纸,以及它们与视觉符号之间的关系。这些都是非常有机的设置在方案之中的,建立在我的主观知识的基础上。

 

但是我又做了三年“重走长征路”的调研,这个过程就是去发现“未知”的东西。因此就有了这么一个机遇,在西安的一个由几位年轻艺术家组织的当代艺术展览上看到了郭凤怡的作品。完全的一个遭遇。我当时就被郭凤怡彻底吸引了:这个不得了,说出很多东西来。从现在看,她就是承载着长征早期想要超越我们约定俗成的、就是此刻让我们疲惫不堪的当代艺术的认知与生产的这样一个角色。

 

在对郭凤怡的判断上,我是非常分裂的。我是很精英意识的人,作为一个本身就是创作的从业者,而且受过专业教育的人,我有一种绝对的敏感和直觉,就是认为在这个范畴里,郭凤怡肯定已经是极限了,毫无疑问。这种感觉很重要,它支撑着我的绝对的固执和信心,也是因为这样,反而没有去想应该用什么策略,能成不能成啊,用郭老师的话说,这就是缘分,从遭遇到的一刻就捆绑到永远了。但作为策展人,另一方面又是很功利的:我知道她对于我们这个计划意味着什么。

 

后来我们回到北京,进入了798,做的第一个重要的展览就是“民间的力量”(2003918日开幕),包括做毛主席像的王文海,广西的蒋济渭,摄影师李天炳,还有郭凤怡。这个展览长达半年之久。然后,长征团结在一起的艺术家就分裂了。他们觉得:卢杰,你想干嘛呢?这些当然很好,但不是我们当代艺术家所要面对的问题啊,你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啊。他们拒绝了。我这个工作是被否定的,最后变成我成功推出了一个人,其实不是这样的。这个问题实际上直到今天为止一直被搁置在那里。所以,从这个现象出发,我个人认为,中国的艺术史,艺术批评的方法论,哲学,思想史,甚至对贡布里希、帕诺夫斯基的研究等等,既然在郭凤怡的问题上无法接招,无法有正常反应,那它们在和当代艺术的关系上也必然是同样不真实的。我一直觉得对郭凤怡的认知应该是很浅、很简单的一件事儿,但是大家接受起来怎么那么困难呢?大家能不能真诚的把自己真正的知识调动起来,放开所有那些拒绝、怀疑、偏执以及狭隘的观点呢?

 

直到现在,郭凤怡一直都是墙里开花墙外香,她是中国艺术家里面在国际当代艺术系统里最受尊重的几个案例之一。当然这种接受我认为有三方面的原因,我们必须真诚的面对。首先,从她早期的收藏历史来说,郭凤怡其实是长征最早开始销售的,所以人家说郭凤怡是保护和支持长征的一尊“神”。在“民间的力量”展览的时候,费大为几分钟之内就决定要了五张最好的郭凤怡的作品。之后的卖家就是惠特尼美术馆的前馆长David Ross。她的超级粉丝都来自于最纯粹的专业精英与国际人士,这些具有专业眼光的人,当他们抛开任何策展的地缘政治、事件呈现的政治性、后殖民等等观念时,依然很难抗拒郭凤怡作品本身的魅力。

 

第二个原因与(国际策展人)对于中国当代艺术选择和判断的标准的困境有关:一方面你选择那些相当流行的,大家都直扑那几个人,另一方面,折腾了“后89”十年,后面又转移一个话题,做全球化,做“移民”,做“都市”,你永远都没办法进入中国当代艺术的内核,去理解它的上下语境,去选择艺术家以及呈现、研究。当他不断面对你的重复、疲倦、功利、市场化与媚俗化的时候,他没有选择的时候,郭凤怡就成为了一个reference(参考)。那艺术家可能会说:卢杰,你这不是在打你自己吗?但长征的工作从一开始就是全面的,而且是必须互补的。

 

第三个原因就是在全球语境中,对于策展语法,以及艺术史新的教学与研究的变异的一个补充,比如对于 Massimiliano Gioni来说,他在光州双年展邀请郭凤怡和这次威尼斯双年展的意义也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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