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风华》连载11商帮林立说特色
日期:2022-10-17 08:47:21  点击:
来源:神钲书院  作者:安秋生 图片:江芳延

 

 

 

商帮林立说特色(《大商风华》连载11)

 

商帮林立说特色·安秋生          

 

 

中国商帮的历史悠久文化灿烂,但重视商帮文化的研究和宣传,却仅仅是改革开放以来的几十年时间。

 

 

国人喜欢“贴标签”,喜欢弄出个什么“十大”“八大”来。有关“中国十大商帮”的说法也是五花八门。学界一般认为,明清时期“中国十大商帮”包括:山西商帮、徽州商帮、陕西商帮、山东商帮、福建商帮、洞庭商帮、广东(珠三角和潮汕)商帮、江右商帮、龙游商帮、宁波商帮。

 

 

也有人为武安商帮贴上“中国十大商帮之一”的标签,也能讲出一番道理。

 

 

南京大学历史系范金民撰文指出,“商帮”的提法,大体上晚至清末光绪年间才能在相关文献中看见,然而商帮在明代已实际上形成。他在《明代地域商帮的兴起》一文中列举的明清十大商帮则为:安徽各支商帮、山西商帮、陕西商帮、广东商帮、福建商帮、江西商帮、山东商帮、河南商帮、浙江各支商帮、江苏各支商帮。同时他认为所谓河南商帮,在明代大概只能指彰德府的武安商帮。

 

 

王兴亚《河南商帮》一书讲到:明清时期的河南商帮主体包括两个部分:武安商人和怀庆商人。而武安商人的数量、影响,远远超过怀庆商人。商帮的主要特点:拥有会馆办事机构和标志性建筑。在全国各地,“山陕会馆”最多。例如:河南社旗的山陕会馆,安徽亳州的山陕会馆,山东聊城大运河边上的山陕会馆。每一座会馆都是规模宏大,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我们感到。山陕商人们真是财大气粗,魄力非凡。

 

 

也有中国历史“三大商帮”的说法:粤商、徽商、晋商,也有人说是陕商、晋商、徽商,陕西商帮才是“天下第一商帮”云云。

 

 

又有人说:粤商与徽商、晋商、浙商、苏商一道,在历史上被合称为“五大商帮”。

 

 

但是,所有这些提到名字的商帮,其商人的来源都是一片较大的区域。有的以省为帮,例如晋商、陕商、粤商,有的以州府立帮。例如徽商(徽州一府六县)、潮商(潮州商人)。龙游商帮是个例外,龙游是江西一个县,但实际上“龙游帮”虽以龙游命名,但并非单指龙游一县的商人,而是实指浙江衢州府所属龙游、常山、西安(今衢县)、开化和江山五县的商人,其中以龙游商人数量最多,经商手段最为高明,故冠以龙游商帮之名,简称“龙游帮”。

 

 

即使以省立帮的商帮,他们在一地建立会馆时,常常与其他商帮联起手来,例如“山陕会馆”,甚至“山陕甘会馆”。几个省的商人在一起扎堆,以壮声色。

 

 

武安商帮似乎是个孤例。他们在外经商,很少去打什么省什么府什么州的招牌。他们直接告诉世人:我们来自武安,是“武安帮”。武安!没听说过吗?就是太行山里的武安,就是产生过三个“武安君”的武安,就是从战国开始炼铁的武安,就是卖药卖绸缎补锅张箩能把全中国跑遍的武安。没听说过不要紧,从今天起,你不就听说了吗?以后,会让你的耳朵听出茧子来的。

 

 

树有根水有源。追问商帮的起源,是因为商品经济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到明清时期,商品行业繁杂和数量增多,商人队伍日渐庞大,竞争日趋激烈,而封建社会统治者向来推行重本抑末的政策,在社会阶层的排序中,士、农、工、商中商也是屈尊末位。对于商人而言,国家没有明文的法律保护,而民间又对商人冠以奸商的歧视。商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利用他们天然的乡里、宗族关系联系起来,互相关照,同舟共济,使自己既成为市场价格的接受者,也成为市场价格的制定者和左右者。

 

 

同时,商帮在规避内部恶性竞争,增强外部竞争力的同时,在封建体制内利用集体的力量更好地保护自己。一句话,商帮就是为了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抱团取暖”,就是利用集体的力量相互“遮风挡雨”,“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亲不亲,是乡邻,美不美,家乡水”,“大树底下好乘凉”。而武安商人觉得,我们武安人自己团结联合就“足而够之”了,我们自己就有足够的“火”相互“取暖”;我们自己就是一棵“大树”,足以遮风挡雨。

 

 

武安商人的底气来自哪里?数字最能说明问题。1940年版《武安县志》载,1934 年,武安县人口为377515 人。其中在外商家1950家,从业25000余人。根据他们的经商地,又分为关东帮、河南帮、冀鲁帮、苏皖帮、热察绥帮和山陕甘帮。

商帮林立说特色(《大商风华》连载11)

其中势力最大的,是关东帮:商家1500,商人2万。

 

依据这张表格以及大地采访,我们得以知道,武安商人的经商区域。

 

 

对照现今的行政区划,至少在18个省市区以上,其中包括:河北、河南、北京、天津、辽宁、吉林、黑龙江、内蒙古、山东、山西、安徽、江苏、上海、浙江、陕西、甘肃、宁夏、新疆等地。

 

 

至此,我们似乎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武安商帮是明清直至民国期间,一支地域最小,而经商区域很大的商帮。

 

 

我国地域辽阔,各地民风民情差异极大,同样由于地区和历史原因,各支商帮呈现出鲜明的个性特点,一般说来,北方重义,南方善商;北方厚重,南方灵活;北方重古典,南方更现代。以晋商、徽商、粤商为例——

 

 

晋商:经营模式最先进。晋商是明清时国内最大的商帮,足迹不仅遍及国内各地,还出现在欧洲、日本、东南亚和阿拉伯国家,在商界活跃了500多年。他们抓住了“开中制”“茶马互市”等重大机遇,后来又独创票号,稳稳地把自己放在全国民间钱财流通主宰的地位上,山西票号俨然成为清政府的“财政部”。山西人具有战略眼光和经商天赋,其文化程度相对于其他商帮较高,其经营模式也是最先进的,股份制、资本运作等现代经营方式,在中国商业史上影响巨大。

 

 

徽商:贾而好儒。徽州商人曾活跃千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以至日本、暹罗、东南亚各国和葡萄牙。其商业资本之巨、从贾人数之众、活动区域之广、经营行业之多、经营能力之强,都是其他商帮所无法匹敌的,在中国商界称雄数百年。“无徽不成镇”的谚语,说明了当年徽商的兴盛景象。他们善干研判经济走势,在买贱卖贵的不等价交换中牟取厚利,大规模的长途商品贩运是徽商致富的一个重要途径。另外,囤积居奇、特权牟利、牙行制度、高利贷等,也是不少徽商致富的手段。徽商与其他商帮的最大不同,就在于一个“儒”字。徽商们很爱读书,白天经商夜晚读书,在路途中也是时时忘不了读书。这既促使徽州成为文风昌盛之地,又对商业经营产生积极影响。

 

 

粤商:喜欢“头啖汤”。粤商深受岭南文化的影响,远离政治中心,不受所谓“正统”“权威”观念的束缚。粤商为了赚钱,天不怕,地不怕,擅打擦边球,有冒险精神是其最为突出的特性。他们永远敢做“吃螃蟹”的第一人,喜欢“头啖汤”。粤商以快制胜,出击迅速。粤商从不将自己的生产经营局限于某一固定的框架之中,注重灵活变通。粤商文化信奉“开放包容不排外”,“不揾独食、有钱大家赚”。他们深信“有出息的男人是不会呆在家里的”,勇于冒险,积极进取,似乎天生就是商人。

 

 

那么,武安商帮的特点是什么呢?从武安商帮的兴起、发展直到终结的历史看,武安商帮始终是名副其实的“民商”,他们从来没有得到官府的特许,不靠黑道的保护,同时并不十分依赖帮口。武安绸缎商人在开封、苏州建造了两座会馆。但两万多药商,却从来没有建造一座自己的会馆。武安商人的最大特点,是笃信“和气生财”,靠正确的“义利观”、精益求精的技术和热情周到的服务,赢得顾客占领市场,凭精明、勤劳和手艺赚取利润积累财富。从商号单体上看巨商较少(伯延房家拥有百万家资,故有“房百万”之称,其他人似乎够不上),但“遍地麻雀”,飞遍有生意可做的地方。他们有头脑有眼光,能吃苦会经营,努力争“天时”,抢“地利”,赢“人和”,较早实行了科学的管理体制,与现代企业管理的理念和制度颇有近似或者暗合之处。

 

 

在世人的记忆和心目中,武安商帮是一群靠优质服务赢得信赖而赚取财富的人。例如,宁夏银川德泰永这家200年的老药店,他们留给银川人的印象是货物齐全,服务周到,诚信经营,信誉第一。公私合营半个多世纪后,当地媒体仍然有人撰写文章,盛赞德泰永当年的经营:

 

 

“西德泰永”原设在鼓楼不远处路北,“东德泰永”设于“玉皇阁”斜对面,两处铺面相当,柜台约长15米~20米,能同时容纳20个以上的人抓药,根本不用久等。店员众多,售药、应酬顾客全力以赴。除此,还要从事药材切削、碾碎、杵烂等工序。除一般草药外,盒、瓶、袋装的成药膏、丸、丹、散,亦能满足社会需要,像“人参再造丸”“天王补心丹"“乌鸡白凤丸”“灵宝散”“避瘟散”“六神丸”“益母膏”“狗皮膏”均不难购到。名贵药材如人参、鹿茸、麝香、牛黄、狗宝等供应不断,即使是产于深山密林中之虎肾、蛇胆、蝎子、蜈蚣、穿山甲、蝉蜕等也样样俱全。有些药分生熟,如生石膏、熟石膏、生大黄、熟大黄、生地、熟地,分门别类,绝不混淆。有些药讲究出处,如四川的黄连,西藏的红花,云、贵、川、陕所出之名药,该铺设专人采办。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名不虚传。药铺内叮叮当当杵药声不绝于耳,足见生意之兴隆。

 

 

那时,药方普遍用白色长方形纸条,毛笔书写,竖排,店员接过药方,用一个一寸见方、七八寸长的漆色短木条顺边压住,从头至尾看一遍,对药名、药量心中先有个数,如发现药中有某些差误,便向顾客言明,劝其找大夫重审,为病人负责。遇柜橱中的药有短缺,即安排店员到别的药库去寻取,总要为顾客把药找齐。

 

 

在药的包装方面,更有独特之处,即一味药包一个小包,有多少味药,就包多少小包。核符后,再把若干小纸包合为一个大纸包。引子药另放在大纸包外捆扎,向顾客交代引子药的处理:何时加入,如何调制,用白水或酒类,全药熬多长时间,需水量大或小,交代的一清二楚。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药店还备有红、黄、绿、白各色油光纸印成的一寸宽、一寸半长的小药签,上面有字有画,画的是药的根茎、叶、花,形状各异,文字说明其出处、性能、功能、主治何病。包小包时,便放入此药签。该药铺为患者着想如此细心周到认真负责,但药费并不因此而抬高,目的在于治病救人,使患者信任,在信誉中求利。这种“信誉第一”的经营作风和职业道德便是两处“德泰永”生意经营之特点。

 

 

曾经辉煌的晋商、徽商在清朝末年就走向了衰落。有史学专家指出,晋商、徽商从性质上讲都是地道的封建商帮,他们与封建政府之间有着不一般的相互结托关系,封建王朝的衰落必然导致他们的衰落,封建王朝的垮台,也必然牵连他们殉葬。官商的性质决定了他们随着封建制度在中国的消亡,必然走向末路,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历史总是这样的无情。

 

 

武安商人本身就是民商,代表着当时社会生产力中最为活跃的部分,他们从事的行业也是老百姓日常生活所必需的。所以清王朝的垮台,对于他们非但不是打击,而且是某种意义的解放,于是进入民国后依然保持活力朝气蓬勃,兴盛了20 多年,并目出现了向现代商业、现代工业转型的苗头,比例如转向制药、纺织、印刷等。如果不是日寇大举入侵,至少武安商帮的药业仍会正常生存发展。至于以后的重大社会变革,则是任何人都难以预料和无法阻挡的。

商帮林立说特色(《大商风华》连载11)

作者简介 

 

安秋生,又名安隆,字季三,号神钲散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协会副会长,邯郸市散文学会主席,神钲书院院长。有散文、诗歌、纪实文学、传记等著作多种。研究武安商帮20年,著有《药鬼子记事》《武安商帮史话》《大商风华》等,曾受邀赴日本明治大学、大阪市立大学和国内多地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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