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博的精彩大展《和合共生——临漳邺城佛造像展》还有最后一周的时间,之前我写过一篇《国博邺城佛造像展:深藏地下的美丽,我国佛教艺术史上的光辉一瞬》,主要介绍了这批展品的考古背景和北朝佛造像中的邺城模式。下面我们继续来看这次展览,这篇具体来分析这些北朝佛造像面容和服饰的演变与特点。
邺城考古队的何利群对邺城地区的北朝造像发展进行了研究,将其划分成了四个阶段。从这次的展览中我们也可看到从北魏中后期到北齐造像上的变化。
佛像面容:由瘦长变为圆润
首先看佛像的面容,北魏到东魏前期,造像的脸看起来相对比较长比较瘦,这就是所谓的「秀骨清像」,另外头上的肉髻一般比较高,整体拉得特别长,特点鲜明。
在下面这通北魏的造像碑中,佛像脸的瘦长表现得尤为明显。
到了东魏后期和北齐,佛像面部则更为圆润丰腴,面容显得非常祥和,而头上的肉髻变得扁平,几乎与发髻融为一体。
这次展览中展出了不少北齐的立像与佛头像,之前也看过青州龙兴寺窖藏的造像,这种双目微闭下视而表现出沉思的微笑真是深得我心,整个面容的比例也极具美感。这种风格应当是受到了印度笈多时期造像的影响,这与北齐上层崇佛,迎天竺高僧大有关系。
覆肩袒右式:北魏早期僧衣
看完面容,我们重点来看佛像僧衣服饰的流变。
北吴庄埋藏坑中最早的造像为北魏中后期,此时佛像僧衣大都为「覆肩袒右式」,即内着的僧祇支由右腋下方绕过搭于左肩,露出右胸和右肩,外披袈裟偏袒右肩或右臂。
这种样式最早出现在公元 5 世纪初的十六国后期,包括炳灵寺石窟与北凉索阿后塔佛像。在云冈石窟早期造像中也常出现,反映了北魏太和改制以前的佛衣样式。下面这尊北吴庄出土的刘伯阳造释迦像就是典型的覆肩袒右式,不过这次展览并没有展出。
褒衣博带式:孝文帝太和改制的汉化成果
到北魏太和改制之后,服饰也进行了汉化,部分吸取了南朝风格,此时的佛像出现了所谓「褒衣博带式」的佛衣。即外层袈裟自身后通覆两肩,右衣角敷搭在左前臂,下垂的下摆和裙裾披覆在双腿与佛座上,往往雕刻出细密、繁复的衣褶,而内着的僧祇支则在胸腹之间打结系带。「褒衣博带」本用来形容中原士大夫阶层的儒服,这里揭示出两者的相似性,反映了孝文帝汉化改革的成效。
这种样式也出现在太和新服制实施后的云冈石窟中,同时流行于迁都洛阳后开凿的龙门石窟,一直延续到东魏时期。
下面两尊北魏晚期的造像佛衣就是此时期典型的样式,虽然第二尊佛像头已损毁,但两者从手印到衣纹雕饰都极为相似,尤其是下摆的衣褶,让人印象深刻。
通肩式:来自印度的风潮
到东魏后期和北齐,造像中的「通肩式」佛衣开始流行起来,即外层袈裟自身后通覆两肩,在脖子下方呈 U 字型垂至胸部,样式较为简单。此时的衣纹的雕刻也出现了重大的变化,常以阴刻浅雕,体现出薄衣贴身的效果,不似之前繁复。
此种样式最早见于南朝栖霞山石窟萧齐时期,也就是 5 世纪末期。此时的北朝很可能是受到南朝文化的影响而出现了通肩式的流行。另外这种极简的雕刻风格与印度笈多时期的造像类似,北齐邺城有不少来自天竺的高僧,想必也带来了最新的印度造像风格,同时东方海路和南朝也是传播途径,这在靠近南方和沿海的青州造像中表现尤为明显。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服饰雕刻的变化与佛像面容的变化是同时发生的,最终形成了与之前大相径庭的风格,可见此时外来文化对北方造像艺术的影响是相当深远的。
下面俩北齐的造像可见这种新风格的变化,尤其是其中的一佛二菩萨,衣纹非常简单,几条线就搞定一切。
中衣搭肘式:法上僧服改制的调和
在东魏北齐时期还出现了一种新的佛衣风格,即所谓的「中衣搭肘式」。这种佛衣由多层袈裟组合而成,其中中衣自身后通覆双肩,右衣角垂搭在右肘上,而外层袈裟仅覆于左肩(接近印度的袒右式),右衣角穿过右腋下,搭在左肩上。
这种样式在河北的响堂山石窟和曲阳修德寺造像中较为多见,现在研究者普遍认为与邺都昭玄大统法上的僧服改制有关。这一时期也有一些造像出现了「袒右式」的佛衣,即完全袒露右肩,可以看作是对印度佛衣样式的复归,这与当时东魏北齐的胡化和活动于邺城的天竺高僧应当有很大关系。下面这尊北齐的坐佛便是袒右式,衣纹雕刻也相当简洁。
而法上的僧服改制,一方面是要回归天竺传统的佛经律典,一方面也考虑了中土习俗,最终很可能形成了这种中衣搭肘式的佛衣样式作为调和。而这种颇有原创性的佛衣样式也继续出现在隋唐甚至更晚的造像中,绵延于汉地近千年。下面几尊东魏、北齐和唐代的造像正是其中的典型。
在这次展览中,只要你悉心观察,就能发现这些面容与服饰的流变。而背后正是北朝诸多改革与东西、南北文化交流的结果。这也正是艺术和历史结合的有趣之处,我们看展的时候也应该多对比、多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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