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196-220)是东汉最后一位皇帝刘协的年号,前后二十五年。这是汉魏历史转折的关键时期,各种政治势力明争暗斗,角力厮杀,充满血腥味道;但这又是中国文学史上“建安风骨”异彩纷呈的特殊时期。
生逢乱世的诗人,“整日驱车走,不见所问津”,想找一个相对稳定的靠山都不容易。进入建安时期,他们在曹操求贤若渴的感召下,终于在邺下找到了栖身之所。
1、乱世繁华
公元195年4月,董卓旧部李傕、郭汜内斗互攻,郭汜劫持了汉献帝刘协,烧毁宫殿。六月,李傕、郭汜议和,刘协得以东归。这年秋冬,李傕、郭汜又反悔,试图再追挟汉献帝。杨奉等拒阻,护送东渡黄河,驻安邑。
公元196年正月,改元建安元年。这年七月,汉献帝东归至洛阳。《后汉书·献帝纪》记载此时的洛阳:“宫室烧尽,百官披荆棘,依墙壁间。州郡各拥强兵,而委输不至,群僚饥乏,尚书郎以下自出采稆,或饥死墙壁间,或为兵士所杀”。
这年8月,曹操接受谋士荀彧的建议,将处于困境中的汉献帝接过来,迁都许。并借用《尚书》“奉辞伐罪”之说,占据道义上的正统地位,时常致敌于不利的尴尬境地,诚如潘岳《西征赋》所说:“魏武赫以霆震,奉义辞以伐叛”。
这一年,孔融44岁,曹操42岁,陈琳约40岁,阮瑀约30岁,徐幹26岁,应瑒约22岁,刘桢约22岁,王粲20岁,曹丕10岁,曹植5岁。建安七子及其他重要诗人,如蔡文姬、仲长统、繁钦等,都进入创作的活跃时期,奋发有为,渴望一展宏图,这其中蔡文姬是唯一的女性。
《太平御览》引曹丕《蔡伯喈女赋》曰:“家公与蔡伯喈有管鲍之好。”蔡邕的女儿蔡文姬流落匈奴十二年,“曹操素与蔡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
文姬归汉,大约在建安十年前后,以曹丕为首的文士曾同题作《蔡伯喈女赋》描述此事。蔡文姬的两首著名的《悲愤诗》大约就作这个时期。五言《悲愤诗》总共108句,540字,收录在《后汉书·列女传》。后人往往把这首诗和同样产生于建安时期的《孔雀东南飞》相提并论,公认是汉魏时期最重要的长篇五言诗代表作。
《建安诗选》所录作品,绝大多数创作于这个时期。也有少数例外,如曹操的作品,有早于这个时期的,曹植的部分作品又作于建安之后黄初、太和年间。就总体而言,以三曹七子为核心的诗歌创作,大体保持着相近、相同的时代特色,是可以归属于建安诗歌这样一个大的范畴作整体考察。
2、孔融之死
建安七子中,孔融最长,大曹操二岁。《荐盛孝章书》说:“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五十之年,忽焉已至。公为始满,融又过二”。
建安元年,曹操将陷于困境的汉献帝接到许昌,孔融感佩不已,作六言诗三首,极尽赞美曹操。
第一首叙写董卓之乱,渴望曹操能够平定战乱:“瞻望关东可哀,梦想曹公归来”。第二首叙写李傕、郭汜之乱,“万官惶怖莫违,百姓惨毒心悲”。第三首盛赞曹操从洛阳迁都到许,励精图治:“从洛到许巍巍,曹公谋国无私”。
从孔融全部作品来看,在其归顺曹操初期,确实表现出积极的从政热情和对曹操的支持态度。后来,曹操挟天子令诸侯,孔融逐渐感觉到他有代汉的野心,逐渐疏远,采取了不合作态度。
官渡之战得势后,曹丕霸占甄夫人,孔融上表祝贺说:“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曹操下禁酒令,他又作《难曹公禁酒书》,称“酒之为德久矣”。
如果说这类冷嘲热讽的文字,曹操还能勉强忍受的话,有些事情他就不能接受了。
孔融担心曹操分封子弟,控制王室,为代汉作制度上的准备,于是《上书请准古王畿制》,建议“千里国内,可略从《周官》六乡、六遂之文,分比北郡,皆令属司隶校尉,以正王赋,以崇帝室”。
这就引发了曹操的忌讳和愤懑。但曹操并没有以此治罪,而是从道德上对他抹黑。
建安十三年,曹操让路粹作《枉状奏孔融》,就从儒家最为推崇的孝道入手,攻击孔融伤风败俗:“前与白衣祢衡跌荡放言,云‘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瓶中,出则离矣’”。
曹操作《宣示孔融罪状令》:“此州人说,平原祢衡受融传论,以为父母与人无亲,譬如缻器,寄盛其中。……融违天反道,败伦乱理!”
《文心雕龙·程器》:“文举傲诞以速诛”。
孔融被杀这年,赤壁大战爆发,确定了三国鼎立的历史格局。如何扩大自己的地盘和影响,是曹操必须面对并加以解决的迫切问题。几十年来的身世际遇,让曹操非常清楚,国家的兴亡,政治的成败,固然取决于严饬吏治,取决于朝廷清明,但更取决于人才的选拔重用。
三国纷争,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人才的竞争。从当时情况看,曹操幕下真正具有广泛号召力的文人学者,孔融还真不容小觑。当年,祢衡何等狂妄,但曹操未敢下手,而是把他送给黄祖,是黄祖杀了祢衡。他知道,杀文人这件事,负面作用很大。
他杀孔融,所依据的法理是儒家的孝道。而他本人,是宦官养子的后代,如何体现孝道?这本身就是一道绕不过去的难题。要想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要想取得当政的合法性,他就必须要打破过去的用人制度和精神壁垒,广开渠道,延揽人才。
他曾不止一次地发布求贤令,唯才是举。只要有才,哪怕背负着不忠不孝的罪名,也可以委以重任。当然,这里有个前提,必须对他忠心耿耿。曹操杀孔融,实属忍无可忍,也有杀一儆百的警示作用。
3、邺下风流
石家庄古中山公园内的“建安七子”雕塑
许昌为当时的政治中心。建安五年,曹操在许昌组织了官渡之战,灭掉了最看不起他的袁绍;建安九年,曹操平定邺城,灭掉袁尚,随后灭掉袁谭。至此,北方大部分地区基本被其平定。
在许昌期间,曹操最为得意的事件,就是引入了许昌大家族重要领袖荀氏家族首领荀彧(字文若),称其“吾之子房也。”
荀彧之所以被曹操如此重视,除了本身才华外,更重要的是其打开了曹操与士大夫阶层结合的通道,将天下名士引入曹操阵营。此后,当地豪门如陈氏家族、钟氏家族纷纷转而支持曹操。
历史往往与人开玩笑。曹操得益于许都豪门荀氏,却也垂败于许都豪门陈氏。
陈寔死时,天下致吊,会其葬者三万人。其侄子陈群在黄初年间为曹丕制定九品官人之法,恢复对大姓望族的重用制度。唯其如此,大权旁落,豪门乘势而起,最后推举了司马氏取代了曹氏。当然,这是后话。
与孔融相比,阮瑀、刘桢、应瑒等相对年轻,在建安初年进入曹操幕府,陈琳、王粲、徐幹等人是在建安十年前后陆续来到邺下的。他们都缺少像孔融那样傲慢的资本,对曹操只有臣服。其中,王粲追随曹操最晚,却最为近切。
邺城三台遗址内的“建安七子”塑像
王粲曾在荆州依附刘表,故曰“汉南”;陈琳曾在冀州袁绍幕下,故曰“河朔”;徐幹世居青州,故曰“青土”;刘桢为东平宁阳人,离齐地海边不远,故曰“海隅”;应瑒南顿人,地接魏都,故曰“此魏”;杨修,乃是太尉杨彪之子,世居京城,故曰“上京”。
建安五年官渡之战,曹操攻陷袁绍的大本营邺城,以此为中心,扩建故城。其地在今邯郸临漳县,西依太行,北临漳水,是重要的交通干道。为曹魏五都之一(洛阳、长安、谯、邺、许昌)。
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曹操为魏王,定都于此。建安七子多在此游宴赋诗,“邺下风流”从此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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