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营村的一场血战
吉庆元(述)邓中堂(整理)
一九四五年秋后,刚好种罢麦子,国民党中央军为了同我们八路军争夺地盘,就派了三个军沿着平汉路往北打过来了。刘邓首长按照党中央指示在临漳、成安、磁县、邯郸四县边界地区摆下“布袋阵”,积极迎战敌人。那时,我正年轻,二十七八岁,在村当民兵队长。
大约是在那年的农历九月十五日早晨,中央军一部分由邺镇强渡漳河,沿东北方向经马营、南东坊一线向北进兵,驻扎在我们马营村。这支部队是在掩护其它部队渡漳河,待其它部队都渡过漳河后,在我们村只待了多半天时间,就向北开拔了。
这支中央军的部队向北走了之后,听说在邯郸以南的南北文庄一带被杨得志、陈再道的队伍堵住了,仗打得很激烈,一连几天夜里,都听见北边的枪炮声响的像刮风似地,火光连天都映红了。又过了三、四天,一支中央军,大约有两三千人又退回到了马营村,随后尾随追来的刘邓部队就把马营包围起来。听说,在北边旗杆章和黄辛庄几个村子,国民党中央军的部队也被八路军分割包围了几块。
中央军前几天从我们村过的时候,对老百姓还算客气,没有怎么扰乱村民们。这次二返头回来就不一样了,他们一进村,见年轻人就抓,逼着他们运物料,修工事,逼着妇女们给他们打水做饭喂牲口。他们到老百姓家里卸门板、搬木料、乱翻乱找,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乱抢装入自己的腰包,谁稍一阻拦,就遭到一顿乱打,吓得老百姓心里急也不敢吭声。他们进村后,为了抵抗八路军的进攻,首先,在那些比较高大、坚固的平房上用沙袋筑了掩体,架起了机枪;同时,他们还把院与院、房与房之间全部打通,还在临街和靠近村边的房屋的墙上掏了枪眼,架起了机枪和冲锋枪。此外,他们还逼着老百姓把门板和木料全部搬到村外修工事和掩体,并且把所有的树木全部把头锯掉,用树枝、树杈在村子四周扎起篱笆,以阻挡八路军进攻。为了防止八路军夜间偷袭他们,一到夜里,他们就在村子四周点起了一堆一堆的大火,照得一片通红。他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整夜巡逻放哨,有时还朝天放几枪,咋咋呼呼地给自己壮胆。
头天晚上,八路军组织力量对围在马营村的这支国民党部队分几路进行攻击。仗打得很激烈,机枪声像刮风一样,手榴弹和炮弹的爆炸声震得墙上籁籁往下掉土,震得窗户一阵阵发抖。打了半夜,听说有一股八路军的队伍攻进了村里,给了中央军很大的杀伤。到后半夜,攻进村的八路军又主动撤了出去。第二天听说,在北边旗杆章村,把国民党四十军军长马法五和军部,其它的敌人先围住不让他们跑掉,等把旗杆章的中央军解决了再解决他们。因此,跑到马营村的中央军就被围在了那里。那几天,听得北边旗杆章那边炮声响得像滚雷似地,夜里火光把天都映红了。
那时候,我和几个邻居伙开了一个轧花作坊。我们几个人都年轻,当时时兴剃光头,前几天刚剃成青一色的光头。中央军进村后,见我们几个人都是年轻人,又都剃着光头,怀疑我们是八路军的探子,于是派兵把我们看住。又在花坊里进行搜查,结果搜出了我们平时防备土匪抢劫的一支“八音子”(一种老式手枪)和一支火药枪。这下他们更以为我们是八路军的探子了,把我们捆起来,逼着非要我们招认是八路军的探子不行。吓唬说:“不招认就毙了你们。”当时,经村里村长(当时叫“保长”)靳玉山说情,并叫村民们担保,才把我们放了。因怕他们再找碴子,于是,趁傍晚中央军不注意我溜出村外,住到了东营村一个亲戚家里。当天夜里,八路军对围在我村的中央军发起了总攻,枪炮声响了一夜,远远看着村子里火光一片,到傍明时枪炮声才停下来。第二天早起,听从此路过的人说,马营被八路军打开了,死的人满街筒子都是,可吓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由东营赶回村里。一到村边,就看到到处都是死人,越往村子里走,死的人越多。满街筒子像谷个子似地横倒竖拨啷地都是死人,血流得满街都是,说血流成河一点也不夸张。以前谁见过这种场面,一开始怕的要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但见的死人多了也就不怎么害怕了。我跨过一个个死人先到家里看了看,家里早被折腾的不成样子了。门板没了,锅没了,粮食囤也散了,粮食洒得屋里屋外都是。墙上被掏了几个窟隆,院墙都被打穿了。这时,我们八路军正在组织人打扫战场,我走到街上招呼了几个年轻人帮着打扫战场。我们帮着把我军还没来得及运走的伤员往外运,送到当时东边大营村我军的一个伤兵救护站,我和其它几个民兵抬担架往那里送了好几趟伤员。当时,我村村东有个土地庙,中央军的伤兵有的被抬到那里,八路军优待俘虏和伤员,对中央军的伤兵也组织担架运送到大营村我军伤兵救护站给以救治。其中有一个中央军的伤兵,当我们要抬他往救护站送时,他以为要活埋他,吓得死活不肯上担架。后来见其它的伤兵没被活埋都运走了,才上了担架。
在打扫战场时,对于我军牺牲的战士,有的运到外村找合适地点进行了埋葬,有的在我们村外找合适地点埋葬。看着牺牲的战士们都是年纪轻轻的,听说有的刚入伍没几天就献出了生命,我和大伙儿都感到很难过。对于中央军死亡的伤兵,都集中在我们村东一个叫做“乱马传”的“官地”里挖了几个大坑埋掉了,其中一个坑就埋了四十八个。个别零星的死到村边或野地里的中央军,就地挖个坑就埋了。有的由于埋得浅,随后被野狗刨出来撕扯着吃了。有的野狗吃死人吃红了眼,见了人就乱扑乱咬,吓得人们出门还得带着防身的家伙。
这次打马营,少数中央军的部队跑了出去,临走时还抓了我们村好几个人给他们当力夫,至今还有三、四个人没回来,音信全无,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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