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慑伪所长

作者：【李润田】

八路军冀南三分区侦缉科科长常焕然是曲周县东街人。他有谋有胆，能言善辩，常只身深入虎穴侦察敌人情报，令日伪胆战心惊，欲除之免心腹之患。

1942年初，邯郸县委组织部部长岳珍被捕叛变，向敌人供出了常焕然同志的有关信息，邯郸日宪兵队即电令曲周县警察所抓捕常焕然。曲周县警察所所长郭安民带人到常家抓了两次都未见到人，于是警察所给常父下了书面通牒：限5天内让常焕然到警察所报到，否则满门抄斩。

图1、邯郸市刘二庄

常焕然同志得知这一情况后非常愤怒，同时了解得知郭安民是邯郸城北十五里铺人，该村距刘二庄只有5里路，于是就和冀南一区区长常直一起来到刘二庄，找到邯郸县敌工站站长李守协（又名李新，名义上是刘二庄村长），商量如何处理此事。

图2、刘二庄的李新家

李守协询问了解事由后，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有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着提笔写了一封信。常区长和常焕然看了李守协写的内容后不由地都笑了。只见纸上写道：

“查郭安民为曲周县伪警察所所长，现卖国求荣，为日寇效力。邯郸县敌工站今命郭三日内到刘二庄李守协处述情，否则当心你全家的性命安全。

李守协 *月 *日”

“何时将信送到曲周去？”常直区长问。“何必舍近求远？”李守协道：“书藩（李守协的三儿子）去把你守慈叔叫来。”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李守慈来了。三个老战友相见，分外热情，互相握手问好。“守慈过来，”还站在桌子前的李守协指着桌子上他刚写完的信说道：“你看看这个！”李守慈过去看后问道：“郭安民家是十五里铺的吧？”李守协点了点头。接着常区长把前面的事又跟李守慈复述了一遍。李守慈听完叫道：“这小子吃了豹子胆了，让我带人去掏他的老窝去！”“还没到掏他老窝的时候”。李守协道：“你马上将这封信送到十五里铺，亲手将它交给郭安民的父亲”。“好，我这就去”。

图3、李守协（前排坐者）李守慈（后排站立者左1，为李守协本家弟弟）

李守慈走后，李守协跟常直区长和常焕然同志坐下来就当前的斗争局势进行了探讨。之后，李守协留两位住了下来，静候音讯。  

李守慈去十五铺送信的次日下午，只见一个年轻警官骑着一匹白马从村东口询问着进了刘二庄。  

这天正好该李守慈在村中巡逻，骑马人一进村就被他远远盯上了。看到骑马人这一身的衣着，他心里琢磨到，这准是郭安民这小子，所以他便慢腾腾地在街上由东向西走去。当警官策马跟上来时，李守慈仍若无其事地走在街中心，没有一点躲避的意思。

年轻警官翻身下马，来到李守慈面前，打躬道：“老乡，麻烦了，请问李守协先生家在那？”李守慈装着惊讶的样子，并上下打量着这位警官：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眉清目秀,虽只一句话，却温文而雅。要不是一身警服和腰间的手枪，真会把他看成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呢。李守慈答非所问道：“你是何方人士？在何处就职？”小伙子微微一笑道：“老乡，我是十五里铺人，叫郭安民，在曲周警察所就职，今回家路过贵村，特意想到李守协府上拜访守协先生。”“你找他呀？”李守慈故作惊奇地说道：“他常年在外做生意，现在不知道是否在家吧！”聪明的郭安民，一听这话马上意识到自己打听到知情人了，所以更加谦和道：“昨晚家父送信给我，说守协叔让我来家一趟，有事商量。我便急忙赶了回来，还望您费心给联系一下。”李守慈不露声色地说：“那好吧，我领你去，看他在家不在家？”“谢谢了。”郭安民说着，跟在李守慈身后，很快就到了李守协院门口。

李守慈上前推了推门，门插着，就拍了拍院门高声叫道：“守协兄在家吗？十五里铺的郭先生前来拜访！”早已料到郭安民近日必来的李守协等正在家等候。此时他让二常进到里屋静候，让自己的妻子去开门，自己在屋遂把茶水泡上。“在啊！是哪位贵客到了？”妻子张怀淑边说着话边开了门。  

“哪里哪里！”郭安民牵着马双手抱拳道：“我哪里是什么贵客，我是十五里铺的郭安民，今特意来求守协叔赐教的。”“快进来，把马也牵到院里。”张怀淑热情地说。   

李守慈领着郭安民牵马进了院，张怀淑把院门重新插上。李守协迎到院里说：“守慈把马拴在槐树上，来来，都到屋里坐。”

进到屋里，李守协、郭安民和李守慈分宾主坐下后，李守慈上前倒上茶。郭安民起身看看屋里没有其它人，然后对李守协双手抱拳道：“十五里铺与刘二庄咫尺之距，侄儿安民早闻叔父的声名为人，今日到府上拜访，愿聆听叔父教诲。”“坐、坐、坐下说”李守协打着示意坐下的手势道：“听说安民在曲周县供职？”“是，是在曲周县警察所当差。”郭安民低声答道。“好啊。”李守协微微一笑道：“安民年轻有为，混的不错，听说还当上了所长？”

郭安民马上站起来抱拳道：“守协叔，安民才疏学浅，原在驻邯郸的军队中混饭吃，不想后被派去曲周县为日本人当差。我虽文化程度不高，但也知道是非曲直，我不愿百年之后，遭同胞的辱骂！可上了贼船，又有什么办法呢？昨晚老父风尘仆仆赶到曲周，说您老叔传我一叙，我便今日前来登门拜见，请老叔给愚侄指点迷津！”

“哪里，哪里，”李守协仍微笑着说：“怎么能谈上指点迷津。不过有点事愿与贤侄切蹉切蹉。”“何事请您讲！”郭安民看到李守协一副善意的表情，不禁恭候道。

“贤侄供职的警察所职责是什么？”李守协问。“防匪防痞，维护一方治安。”郭安民顺口答道。“何为匪？何为痞？什么叫安呢？”李守协追问道。

“打家劫舍、盗抢民财的土匪；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土痞；聚众闹事、反对政府、扰乱社会治安的分子……等等。”郭安民像背书一样地说了一串。

“好了。”没等郭安民背完，李守协正色道：“土匪应该镇压！地痞应该抓捕！扰乱社会治安的应该制止，可是什么叫反对政府？我看首先要看反对啥样的政府？像日本鬼子占了邯郸、占了曲周后，搜罗了一批汉奸拼凑起来的所谓为日本人效劳的杂碎班子能叫政府吗？难道这样的政府反对它不对吗？”

李守协说到这里，郭安民早已坐不住了，他听着李守协的表述，想着父亲昨日送给他的信，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因为附近三乡五里的人都知道李守协敢作敢当的脾气。他再次站起来说：“我虽瞧不起那些对日本人奴颜婢膝的汉奸相了。可是不干吧，没得饭吃。再说自己已上了贼船，轻易逃脱弄不好还会把小命丢了，所以整日里我是提心吊胆的。”李守协判断郭安民的良知还没完全丧失，就开导说：“不论任何人，只要他还有点民族气节的话就好办了。虽然干上了伪警察的差事，但自己不做损害中国人的事，不丧失一个中国人的良心也就行了。你说呢？安民。”

“是啊？”郭安民略带愁思地说：“可是有谁知道我的心呢？常言道：染房倒不出白布来，又有谁知道我的苦衷呢？谁能证明我是心在曹营心在汉呢？唉！”

“我能？我李守协能！”李守协斩钉截铁地说。郭安民站起来双手抱拳对李守协说：“谢谢守协叔厚爱，安民这厢有礼了。”李守协微微一笑道：“好了好了，我来问你，在你管辖的范围内，有个叫常焕然的吧？”郭安民即口回答：“知道，他是曲周县城内东街人，是个八路军。怎么啦？你认识他？”“不仅认识，还是好朋友呢？”李守协不露声色道。

“唉哟，守协叔，”郭安民道：“他可是邯郸宪兵队正在限令追捕的人，警察所去家找过几次都没有抓着，难道……”“听说有人对常家讲：五天内如交不出人，就要对常家满门抄斩？不知他们想过没有，今天他们抄了常家，难道就不怕别人明天抄了自己的家？”李守协不动声色地讲。

郭安民头上冒出了汗，连忙说到：“那是下属胡说的。我这就回曲周安排此事，先让常家人躲避出去，然后再设法敷衍日本人。从今天起，我保证常焕然家以后没事，如果他家有了事，您老叔可以对我兴师问罪！” “好”李守协站起来肯定地说：“安民你能保常焕然家中平安无事，我就能保你家老幼平安，将来抗战胜利了，我还会站出来向人们证明你是个有良心的中国人！”“太谢谢你了，守协叔。”郭安民感动地站起来说。

李守协这时朝里间屋喊到：“出来吧，大家都见见面。”说话间，东头里间里走出了常焕然和区长常直。

面对二常的突然出现，郭安民愕然道：“这……。”李守协满面笑容地一手拉住常焕然，一手拉住郭安民，并对郭道：“这就是你要找的常焕然。”松开常焕然又拉住常直介绍说：“这位是我一区区长常直同志，”然后向二常说道：“这位就是曲周县警察所所长、我的老乡郭安民。”除李守慈在街门外放哨外，屋里的四个人都笑了。

郭安民上前一步，拉住常焕然的手郑重地说：“常先生，放心吧，只要兄弟在曲周，一定会保先生全家老幼平安！”“谢谢了”常焕然说。“见外了，”郭安民激动地说：“请仁兄记住，在担任伪职务人员里，还有像我郭安民一样有良心的中国人！”“好了，咱们坐下谈吧。”常直接了一句：“像郭弟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的。”“来、来、来，咱们坐下用茶。”李守协拉大家坐下说：“今天大家的结识太高兴了，要不是时局关系，我非设宴庆贺一番不可。“那一天一定会来的。”常直郑重地说：“等打败了小日本，咱们四个约定个时间来守协家喝它个一醉方休！”哈哈哈……，四个人都笑了。

    之后，一方面是民族气节的召唤，一方面是郭安民的家离八路军敌工站刘二庄相距很近，迫使郭不敢肆意妄为。所以郭安民在曲周不但对常焕然家进行了多方照料，而且对曲周县的一些抗日志士及家属进行了掩护。（注：解放后，由李守协作证，组织上安排郭安民到了天津工作。）

【李润田】：刘二庄人，已故。其父李书禄抗战期间曾任刘二庄地下党支部组织委员。                                                        

参考资料:人民日报社出版《老敌工张怀宣》，《邯郸抗日英烈传》。             

整理：李孜康（李守协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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