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侠将军与平汉抗日游击纵队

 

尚荣生

 

一九四二年二月十二日，一位八路军的高级将领在沙河县柴关战斗中光荣殉国。他就在太行山一带享誉甚高的民族志士范子侠。

   

范子侠一生所走过的道路是极其曲折复杂的。他从少年时代起即投身军旅，在长期戒马生涯中历经坎坷，苦心追索革命的真理，寻求光明的道路。抗日战争爆发后，他率部驻扎在我区的武安、涉县一带，在朱德、彭德怀和刘伯承、邓小平等同志的亲切关怀下，在我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感召下，毅然摆脱国民党顽固派，将其所部易帜为平汉抗日游击纵队，进而改编为八路军一二九师新十旅，对粉碎国民党顽固派的进攻，坚持和巩固太行抗日根据地做出了巨大贡献。对此，党和人民是永远不会忘怀的。一九六一年初，刘伯承元帅曾指示北京军区政治部，整理和编写范子侠同志的生平传记材料①，以表彰英烈，教育后人。

  

一、苦难的年代，坎坷的道路

   

范子侠将军原籍江苏省丰县大史楼村，该村座落在黄河故道的大沙河畔②。一九○八年，范子侠就出生在这里一个贫苦的佃农家中。范子侠的祖父范明德，父亲范立文都给地主当“二把子”③，一年所得，难以维持全家生活。为了充饥，范子侠小时常和小伙伴们到大沙河岸边扒茅草根，爬到树上采“洋八狗子”④，晒干磨成面，拌着高梁楂子做成稀粥喝。六岁这年，范子侠的母亲便在饥寒交迫中离开了人世。

   

大史楼村有一所初级小学校，上学的多是富家子弟。范子侠看到同岁的孩子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去上学，心里非常羡慕。因家中条件不可能供应自己上学，范子侠便直接找学校老师恳求。老师被这天真纯朴的孩子打动了，决定设法让范子侠以半费来校就读⑤。

   

在学校里，范子侠天资聪慧，十分勤奋好学，各科成绩均属优异，深得教师喜爱。

   

小学毕业后，家境愈来愈艰难，范子侠不得不忍痛离开学校，到县城一家商店当学徒。

   

艰苦的生活，使范子侠变得沉默寡言，磨炼出一种顽强不屈的倔犟性格。一九二二年，当他只有十四岁时，例抱着一线希望，到社会的激流中去寻找新的生活，只身到了福建，在亲友的帮助下进入一所中学半工斗读，不久又投身军中，为直鲁联军的一个副官当了小勤务兵。由于他聪明勤快，刻苦耐劳，不久选送至天津东北军随营学校学习。北伐后，范子侠从军官学校毕业。此时范原所在部队已被蒋介石编散，范被分配到国民党军队中任参谋、连长、营长、团长等职。

  

 一九三一年，范子侠所在部队调往江西，参加“围剿”红军的战争。时值“九·一八”事变爆发，东北三省在蒋介石“绝对不抵抗”“的命令下被日寇侵占。九月二十日，中共中央和日共中央联合发表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宣言。全面各界群众掀起声势浩大的救亡运动。范子侠在我党抗日主张感召下，痛感内战不息，外敌入侵，江山沦落，民族危亡。于是在”围剿“前线某部召开的军事会议上，联合正义青年军官发出”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呼声。然而，军事当辟却答复有言抗日者格杀勿论。范子侠愤慨之极，毅然辞去军职。不久，又来到安徽省蚌埠市任公安局长。一九二五年他同家乡一位姓徐的姑娘结了婚，有了长子克亚，四年后又添了次子国光。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欢乐。他在部队中极少提到自己的家乡，因为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留下了童年时代的痛苦记忆，长眠着他那慈祥可亲的母亲。只是在参加八路军之后，他才填写了这样一段履历。

   

范子侠，江苏省丰县人，六岁丧母，父为人佣工，赖族人帮助，得读于本县小学，毕业后，族人不愿供给，父亲求店主送商店学徒。因恨经济压迫，痛无力升学，遂远走福建，人地两生，曾毛遂自荐，为一副官当勤务兵……⑥。

  

二、百灵庙反正

  

 一九三三年春，察哈尔抗日同盟军成立后，各地军队、民众热烈拥护，未及一月，同盟军由几千人扩大到十余万之众。范子侠闻讯后热血沸腾，即辞去公安局长职务，告别家人，简装北上，到同盟军某部任团长，亲自参加克复康保、沽源、多伦等城战斗。每次作战，他均身先士卒，勇猛冲锋。同盟军连日告捷，到七月中旬，日伪军完全被驱逐出察哈尔省。

   

同盟军的抗日行动，振奋了全国人心。但是，由于日军的进攻和国民党军的压迫，同盟军遭到失败，范子侠部被编入孙殿英的四十一军，他本人则受到严密监视。不久孙殿英下野，四十一军番号被撤消，部队遣散，范子侠亦被迫随国民党政府组织的军事团到法国“考察”。

   

范子侠在法国不仅认真研究了拿破仑的军事指挥艺术，而且精心探讨了近百年来西欧各国迅速发展的原因，思考中国日趋没落与腐败的症结。同行的国民党军官们不少人醉心于资本主义世界花红酒绿的糜烂生活，根本不提“考察”二字。范子侠气愤地说：“这样的军队怎么能打胜仗呢？”⑦。

  

 一九三六年七月，德穆楚克栋鲁普(德王)在日军的扶植下，在喜卜寺(化德县)组织伪“蒙古军政府”和伪“蒙古军总司令部”，德王和要守信分任正副总司令及兼第一、二军军长职。此时，范子侠已回归国内，他秘密打入伪第一军李守信部，并被任命为某营营长。

   

十一月，伪蒙军在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直接指挥下，由田中隆吉上校率领，以“蒙古人的蒙古”为口号，进犯绥远。范子侠所在的金宪章旅进驻百灵庙一线。

   

百灵庙在归绥(呼和浩特)西北约四百三十余里处，是乌兰察布盟长云端旺楚克的驻地，也是内蒙西部的交通要道，十一月二十四日，傅作义将军指挥下的绥元驻防军奋起抗战，收复百灵庙，取得了红格尔图战役的胜利。在战斗中，范子侠策动全营官兵起义，强迫伪旅长金宪章及全旅通电反正，将日军指导官山滨大佐等二十余人全部处死，并将驻大庙的穆克登宝部予以解决。金旅反正对收复百灵庙，取得红格尔图战役的胜利，起到了积极作用。

   

绥东抗战，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给全国人民以极大的鼓舞，中共中央来电敬贺称赞：“百灵庙大捷是中国人民抗日的先声”(11)，全国各地、各界、各阶层人民纷纷捐款并组成慰问团前往慰问。国民党政府也派了以行政院长汪精卫为首的代表团前往慰问。但就在这时，国民党却以思想为左倾，另有异图等罪名，将范子侠逮捕入狱。“功秦桧而罪武穆”⑧，这使范子侠对国民党政府假抗战之名，行妥协退让之实的面目有了新的认识。

  

三、在华北前线树起了抗日的义旗

   

“七·七”事变爆发后，范子侠获释出狱，他的心也随之飞往抗日前线。他在回忆时说：芦沟桥的炮声，振奋了全国民的心，震碎了禁闭我们的铁窗。我被释放以后，真觉得沸腾起来，想马上跑到前线与民族敌人比比骨头“⑨。不久，平津相继失陷，范子侠西走晋中，来到了抗日救亡运动空前高涨的太原，并参加了山西栖盟会。不久到了抗日前线北京房山一带参加抗日，提任二十九军某部团附。

   

十月，日军侵入山西境内，广灵、天镇、大同相继弃守，日机不断轰炸太原。这时华北日军分三路向平绥路、平汉路、津浦路大举进攻。国民党军队虽作局部抵抗，但终因当局的妥协政策和军事指挥失当而失败，几十万大军纷纷向南溃退。在这民族危难之孙，范子侠谢绝友人的劝告，拒绝南撤，留在河北的无极、藁城、新乐、行唐一带，树起了抗战救国的光辉旗帜。召集民众，保乡卫国，组织起三十多人的武装，遂于十月三十日正式成立抗日义勇军。他在为抗日义军编写的一本宣传手凹上亲笔写了这样的誓词：

   

“我们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我们黄帝的子孙，我们是英勇善战的军队，我们是勇往直前的铁军，我们要为民族求解放，为祖国争生存，誓以头颅换回已失去的锦绣河山，誓以鲜血粉碎万恶的汉奸敌人。缴械投降，等于自杀自身，不成功，则成仁，干！干！干！”(14)

   

这些小册子对教育战士，鼓舞士气都起了很大作用，这支部队发展也很快。但是由于范子侠在旧军队生活多年，不熟悉游击战术，习惯进行死打硬拚的阵地战，使部队遭受了一定损失。一天晚上，义勇军一个排与敌遭遇，激战两昼夜，弹尽粮绝，全部壮烈牺牲。范子侠望着战士们的尸体，心情十分沉痛，血的教训，使他提高了警惕。

   

不久，部队开太行，聂荣臻同志对范子侠及其所领导的抗日部队十分关心，派出八路军的干部帮助他们进行整训，使部队面貌大为改观，政治素质和军事素质都得迅速提高。当日寇攻克娘子关，沿石太铁路直逼晋中时，范子侠指挥部队夜袭长寿车站，毙敌数十人，缴获一批战利品。这是进山整顿后的第一个胜仗，使范子侠和部队指战员都受到极大鼓舞。

   

聂荣臻同志坐镇阜平，一一五师创建晋察冀抗日根据地，滹沱河北岸，平汉路西侧的混乱局势逐渐稳定下来。但是，平汉路以东却是一片乌烟瘴气，大土匪薛芝山部纠合国民党的游兵散勇二千余人，在藁城、无极一带奸淫，残害百姓。听到这个消息，范子侠怒不可遏。他说：“我们是群众的队伍，谁迫害老百姓，谁就是我们的敌人⑩。”遂带领一百四十八名战士，四十三条破枪来到了路东。他要求部队军容整齐，军幻严明，不许损豁老百姓的一草一木。根据敌强我弱的情况，为了迷惑敌人，范子侠把每二十人分成一队，每队一面红旗，士兵真枪实弹担任警戎，指挥员则背上用木头刻成的假驳壳枪在夜间行动。经过严密的侦察和部署，范子侠率队突然夜袭薛芝山驻地，战士们在村中“白手夺枪”，四乡群众在村外击鼓撞钟，呐咸助威。土匪们惊恐万状，四散奔逃，薛芝山在混战中被流弹击毙。这次战斗，命名范子侠的义勇军声威大振，部队很快发展到二千余人。这时，国民党政府才正式承认这个部队，定名为冀察战区游击第二路军第二师，范被委副师长兼大队长。

   

一九三年初，无极、藁城、新乐等十三县的地富豪绅结合会道门头子以“保卫乡土”为旗号，普遍建立起大刀会、红枪会。这些封建组织中，不少与日寇、奸明来暗往，破坏抗日斗争。一天，藁城县大刀会会首们探知范子侠驻扎在南北龙宫、张家庄一带，便纠集会道门徒五、六万人，配合日寇从四面八方把范驻防的几个村庄团团包围。这时，范子侠正在指挥部里召开军事会议。他决定，以少数兵力牵制会道门的进攻，用主力来消灭日寇的有生力量。当时，日寇的气焰正在极度嚣张之际，敌酋山原大佐在出发上汽车时曾洋洋得意地说：“范子侠，小小的，土匪的……。”日军以大摇大摆、挺胸腆肚地朝阵地走来。看到敌人那种不可一世的样子，范子侠轻蔑地一笑。他指挥战士们用木杆将帽子挑在墙头上，将另一根木杆平放在墙顶，露出一个小尖，伪装成射击的姿式。而人呢？早在墙内把地洞挖到外面，距墙几尺构筑了单人掩体。当敌人走到离阵地只有五十米远时，范子侠大喝一声：“打！”无数仇恨的子弹一齐向敌人射去，山原大佐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一命呜呼了，没死的日本鬼子乱成一团，拖着几十具尸体狼狈而逃了。

   

将日寇击溃以后，其他方向的会道门徒们，在道首的迷惑和驱使下，仍旧“杀呀，杀呀”地朝村前冲来。范子侠指挥部队转移到他们的一侧，向空中放了一阵排子枪，这些道徒们如惊弓之鸟，立即潮水般的溃散下去。原来，道徒们非常迷信神灵给他们的“护身符”，据说有了这“符”便能刀枪不入，但这“护身符”只能保护前面。这当然是道首们欺骗人们的鬼把戏。范子侠了解到这个情况，便派人在他们屁股后面放枪，他们只好逃之夭夭。丢下的大力、红缨枪装了十几车，全部送给了路西的抗日自卫队。

   

第二天，敌人派兵前来进行报复扫荡，又遭到范子侠的伏击，于是恼羞成怒，将南北龙宫、张家庄全部焚毁，当地百姓由于事先被范子侠护送转移，才得以幸免于难。范子侠在追述这次难忘的战斗时曾感慨地说：“我深深地向藁城县的南龙宫、北龙宫、张家庄三个庄的父老兄妹致以崇高的敬意(11)。”

 

四、帮助我党建立和巩固武安、涉县抗日政权

   

一九三八年春，范子侠率部离开路东，经晋察冀、冀西，转移至冀豫边的武安、涉县、磁县一带，被国民党委任为冀察战区游击第二路副指挥兼第二师师长和豫北第二区指挥官兼第一战区第一游击支队司令。

   

武、涉、磁位于晋冀豫三省交界处，峰峦起伏，沟壑纵横，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当时，各种番号的国民党军队和地方武装驻扎在这里，如朱怀冰的九十七军、庞炳勋的四十军、孙殿英的新五军、侯如墉的别动第四纵队、东北军骑兵第四师以及王天祥(12)、黄宇宙(13)、胡象乾(14)、鲁厚斋(15)等部，形成了一种犬牙交错，各霸一地的复杂而混乱的局面。

   

为了开创华北抗日战场，八路军一二九师主力于一九三七年底来到太行山。不久，一二九师随营学校同三八六旅七七一团向磁、武一带活动，与磁县地方共产党领导的河北民军十三支队及主张坚决抗日的范子侠部会合，成为这个地区抗日力量的中坚。

   

中共晋冀豫特委和八路军一二九师对团结和争取范子侠的工作十分重视，先后派人到范部开展统战工作。八路军武安工作团团长王铁，通过在范部一团任政训处主任的同学李迅，辗转结识了范子侠，多次与之促膝交谈，使范子侠对我澡的抗日主张有了进一步了解。当时，参予这项工作的还有选 遣支队政委杨树根，一二九师参事李新农，武安县委书记王铮等。这对范子侠以后摆脱国民党的统治，参加八路军起了重要作用。

   

有一件事，使范子侠深为感动。

   

一九三八年五月，日军攻占丰县城，四乡百姓奔走逃难，流离失所。范子侠的父亲范立文听说儿子在武、涉一带举旗抗战，便拖着病弱的身体，一路讨着饭来到了太行山。这年冬天，在一个小村外，被放哨的八路军战士看到，询问清楚情况后，立即领进村内，给饭吃，还给范立文换了新衣服，又送进八路军总部医院治病。朱总司令知道这件事后，把范立文接到总部住了几天，还将自己的皮袄送给他，并派人护送至范子侠部。刘伯承师长听到这个消息，亲自来到范子侠部驻地看望范立文。一个集团的总司令，对友军的下级军官如此关怀备至，这在国民党军队中是极为鲜见的。范子侠父子非常感激，直到解放后，范立文老先生在向家人叙述这段情况时还热泪勇眶。

   

在武、涉一带的国民党军队中，范子侠部的军风、军纪和战斗意志是比较好的，常与八路军协同作战，联合抗日，曾击伤敌酋锦中司令，俘虏过褡裢车站站长，英勇地狙击了日军的多次进攻。而他对太行抗日根据地的又一个贡献，是在他的武装保护下，建立和巩固了武、涉等县的抗日民主政权。

  

 一九三八年下半年，范子侠在八路军涉县地方工作团的帮助下，利用旧县政府在涉县城内孔庙中办起了抗日救国教员训练班，简称“抗教班”，范子侠派窦立新、李会田二人负责，工作团提供材料并授课，旧县政府负责分配工作，到一九三九年时共培训出学员二百余人。“抗教班”结束后，又在孔庙举办“抗日大学”，并开设一期旧保长训练班，共培训八十余人。宗旨是坚持民族气节，不准给日寇搞维持。在范子侠的支持下，涉县的抗日工作活跃起来，八路军工作团和县政府及“抗教班”结束后，又在孔庙举办“抗日大学”，并开设一期旧保长训练班，共培训八十余人。宗旨是坚持民族气节，不准给日寇搞维持。在范子侠的支持下，涉县的抗日工作活跃起来，八路军工作团和县政府及“抗救会”在全县公开号召、发动和组织各界抗日团体，开展各种抗日活动，使我党在涉县很快打开了局面。

   

一九三九年六月，范子侠率部移驻武安，司令部设在西井。当时，范部共有三千余人，由于国民党政府的限制，吃粮问题难以解决。范子侠几次找国民党武安县县长李国保商议，均不欢而散。但受李国保节制的武安县游击队，根本不去前方抗日，却粮足饷足。抗日军民同旧政权的矛盾日趋尖锐。

   

一九三九年九月，日寇扫荡太行山抗日根据地。李国保携款潜逃，在县内造成混乱。为了稳定局面，掀起抗日高潮，中共武安县委和八路军武安工作团经与各方协商，在杏花村召开民主选举抗日县长予备会议，范子侠对此给予极大支持。为了保证新政权的顺利建立，一天深夜范子侠亲自带人潜入驻守柏林的武安县游击队，里应外合，将其司令部及下属三个保安中队全部消灭，其司令胡象乾只带领几名残兵仓皇逃往林县境内。

  

 一九三九年秋季的一天，武安县民主选举抗日县长大会在尖山村外的一片空地举行，范子侠派出部队在会场周围提任警戒。时到正午，与会民众已达万人之多，在一片群情激昂气氛中选举出抗日民主县长贾云标。范子侠给大会发来祝贺词。当时，民选县长是武安县的一个开创，在太行抗日根据地产生很大影响。贾云标后来回忆说：“范子陕是一个思相进步，抗日坚决的将领，当我们第一次接触时，就感觉他年青豪爽，对抗日采取合作态度，革命友谊的气氛是很浓的。(16)”

  

 新政权建立后，对各抗日武装以有力的支持。阳邑税局是当时太行抗日根据地收入最多、规模最大的一个税局，抗日政府交由范子侠管理，从而保证了部队的粮饷问题。

 

五、部队易帜，改编为平汉纵队

   

范子侠率部到武、涉一带驻防，主要是想依靠他的老上司、新五军军长孙殿英。孙殿英原为冯玉祥的西北军旧部，抗战之初，他迫于形势和扩大势力的需要，不得不伪装进步，容纳进步人士和一些知识分子到他的部队中来，如邢肇棠曾任其副军长，共产党员靖任秋以副师长名义为其常驻洛阳第一战区司令部代表。八路军涉县工作团团长张贻祥到武安阳邑和孙殿英进行谈判，达成协议：一、在国共合作的前提下，团结抗日，发动群众，坚决不当亡国奴；二、互通情报；三、如有日军进攻，要相互配合作战(17)。所以，范子侠和孙殿英的关系一开始还较为融洽。

   

一九三九年一月，国民党召开五届五中全会，制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反动，加紧了消极抗战，积极反共反人民的步伐。在这一方针指导下，国民党顽固派在各地大搞反共磨擦活动。这时，第一战区长官司令部曾密电孙殿英，停拨范子侠部军饷，后经多次磋商，才勉强拨给每月军饷八千元，这对于一支将近四千人的部队够干什么呢？范子侠来到洛阳第一战区长官司令部，要求增拨军费，但到的答复却是：“钱不够用吗？好！那你就把部队拨一部分到洛阳来吧！”范子侠气愤地说：“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吞并。”我们的部队不是用钱买来的，而是进步的青年自己组织起来的。他们正在前线，在华北，在敌人后方浴血奋战。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中国今天的情形就不能不使我们选择一下作战地区，就不能没有特别的警惕性。(18)”

   

随着国民党掀起的第一次反共高潮，活动于冀南、豫北、冀西一带的张荫梧、侯如墉、鹿钟麟以及后来的石友三、庞炳勋、朱怀冰等，积极部署对八路军总部、一二九师及范子侠所领导的抗日部队的进攻。孙殿英这个土匪出身的封建军阀也原形毕露，范子侠便同他不可避免地决裂了。首先袭击范子侠部队的是国民党豫北专员吴明浚。不久，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命令范子侠不准在地方筹粮，立即开拔到集结有大批顽固军的壶关、陵川一带驻防，妄图胁迫其向八路军进攻并伺机吃掉。范坚决拒绝。随后，又命令范子侠部经山西晋城转黄河以南整编。范子侠完全看破了他们的企图，他答复说：“我们是为打日本才组织起来的。晋城和黄河那边都没有日本人，我们大家都不愿去。”顽固派还通过孙殿英来电规劝，并以如不服从调动，中央将以四十军前来解决等话相威胁。范子侠坚定地回答说：“我们是抗日的军队，无愧于人民，只有日冠、汉奸才想消灭抗日军。现在谁要来消灭我们，就是背叛国家民族利益，我们要坚决自卫。”(19)

   

顽固派三令五申，未能使范子侠屈服，便恼羞成怒。洛阳第一战区长官司令部发布命令，取消第一游击支队番号，停发军饷，甚至悬赏通辑范子侠。但是，部队中的全体官兵坚决不解散，他们还要抗战，武安、沙河、邢台、涉县等地的民众也纷纷集会，支持和拥护范子侠坚持抗日斗争。他们说，组织一支抗日部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应该随便解散，要是没吃的、用的，我们老百姓愿意担负起来。民众的有力支持，使范子侠深为感动，他真正认识到“抗日战争之最伟大的力量存在于民众之中”的真理性。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二十日，在八路军总部首长和刘伯承师长、邓小平政策的亲切翔下，范子侠接受八路军指导，毅然将部队易帜为“平汉抗日游击纵队”。而他本也在多年的徘徊、摸索与黑暗势力的英勇搏斗中，找到了一条光明的道路。不久，经王维纲、王铁同志介绍范子侠加入中国共产党。

   

平汉纵队的成立，使顽固派惊慌失措。国民党天水行署、洛阳第一战区长官部、冀察战区司令部纷纷派人前来质问：平汉纵队的名义是谁给的？范子侠微笑着说：“是老百姓，那些个心实意拥护抗日的爱国民众。”顽固派本想以“军幻”、“法令”来进行恐吓，却适得其反，于是抛出第二法宝__利诱，委任范子侠为“天水行营代表”、“第一战区、冀察战区代表”，提出恢复名义，将部队改编为冀察战区第五纵队，每月津贴费八万元，但都被范子侠婉词谢绝了。

   

一九三九年底，国民党九十七军军长、“磨擦专家”朱怀冰奉命向平汉纵队发动进攻。为了避免冲突，范子侠妨愤率部队转移到冀西赞皇、元氏一带。不几日，顽固军侯如墉也尾随而至，范子侠多次派人前去联系，表示愿意同其达成谅解，而侯如墉却恶意中伤，说平汉纵队没有“正当”名义，政府没有给饷，是“伪军”。一天，平汉纵队攻打元氏城，提前一天便通知了侯如墉，希望他配合作战，侯如墉表面上同意，第二天却联合乔明礼的河北民军，将平汉纵队包围起来。扬言是奉命前来解除武装的。范子侠忍无可忍，立即指挥部队进行反击，将顽固军彻底打垮，侯如墉率领残兵败将投降了日寇。

   

侯如墉投敌的第三天，日寇调集重兵对冀西发动了十一路围攻。平汉纵队和八路军独立支队与冀西抗日军民协力作战，终于粉碎敌人的进攻。这件事对范子侠触动很大，使他彻底看清了顽固派的真面目。他痛恨地疾呼：“要警惕暗藏在抗日阵营里的张精卫、李精卫，时刻给他们以坚决有力的打击”。

   

一九四○年二月七日，平汉纵队转移至山西武乡一带活动。十八日，范子侠来到八军总部，受到朱德总司令、彭德不副总司令、左权副参谋长的亲切会见。第二天下午，总部直属机关召开盛大集会，热烈欢迎这位著名的抗日将领。八路军野战政治部副主任付钟致欢迎词说：“范子侠将军高举坚决抗日、团结、进步的大旗，坚决打击侯如墉之辈，是路军之亲密朋友。我等将团结一致，坚决与一切抗日力量携手并肩，共歼顽敌。”范子侠接着登台讲话，他用洪亮的声音说：“我们这一次到这里来，受到党政军民各方面这样热烈地欢迎，感到十分惭愧。平汉抗日纵队，还是一个不满三  幼稚的团体，需要得到八路军的帮助。这次开到晋东南来，便是向八路军学习的。今后希望八路军经常给我们以指导。”他详细介绍了平汉纵队的艰苦斗争历史，深切感谢八路军对他的真挚友情。当谈到粉碎国民党顽固派的进攻时，他说：“大流奸汪精卫公开投降敌人，大家容易看清他的狗相，但现在还有许多张精卫、李精卫暗藏在抗日阵营里边，大家便不容易看清他们。现在许多地方闹磨擦，山西最近旧军打新军，新军是坚决抗战的部队，进步的部队，旧军为什么要打他？我们不仅要注意明的汪精卫的阴谋，而且要注意不明不白的汪精卫的阴谋。”(20)他的讲话时常被一阵阵热烈的掌声打断。

   

一九四○年五月五日至八日，范子侠率平汉纵队主力参加刘伯承、邓小平亲自指挥的白晋铁路破击战，协同八路军总部特务团、一二九师三八五旅、晋冀豫边纵、挺进支队等，全歼敌一个警备大队，破毁铁路一百余里，毁大小桥梁五十余座以及敌人储备的铁路器材。白晋战役的胜利，使平汉纵队全体指战员欢欣鼓舞，八路军的优良战斗作内，也给他们以深刻的影响。

   

白晋战役结束后，平汉纵队于二十七日在山西榆社接受早件承等同志的检阅，与八路军边纵、七七一团合编为八路军一二九师新十旅，范子侠被任命为旅长。当平汉纵队三千名指战员戴上八路军的臂章，迈着整齐雄健的步伐，从主席台前走过时，范子侠的心中充满了兴奋和喜悦。

   

“这一年度是真正走上革命道路的年度”。

  

_____范子侠在回忆时写到。

  

六、百团大战中留下的光荣纪念

  

 一九四○年八月二十晚八时，正太铁路沿线骤起风暴，二百余里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朱总司令、彭副总司令指挥八路军一百○五个团在华北敌后全线出击，展开大规模的交通破击战，即著名的“百团大战”。

      

正太路是华北敌人重要的战略交通运输线之一，敌以第四、第八、第九三个旅团各一部守备沿线。根据八路军前方总部命令，一二师以范子侠部新十旅二十八团、三十团组成右翼破击队，占领阳泉、寿阳间敌军据点，破坏该段铁路；另以三八五旅、三八六旅、决死一纵队组成左翼破击队和中央纵队。范子侠部二十九团及三八五旅十三团结合平、辽、榆等地方武装分别对平辽、榆辽公路进行破击，牵制各该线守敌，并配合中央纵队消灭可能由以上地区回援正太线的敌人，保证我主力侧后的安全。

      

战斗进行的十分激烈，从东面的阳泉、娘子关，到西面的寿阳榆次，不时传来胜利的捷报。然而，中段的桑掌桥争夺战却依然处于胶着状态，刘伯承师长、邓小平政委闻汛后，亲自来到新十旅司令部。深夜三时，范子侠焦急的从司令部来到前沿了地，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便带领一排人穿着日寇军装，打着日本旗，顺利接近了敌人的碉堡。在距敌六、七十米处，范子侠命人把机关炮支在一棵大树下，然后发布命令，“炮兵一一正前方一一描准一一放！”

      

当敌人密集的子弹雨点般射来时，范子侠毫无惧色，继续发出命令，指挥部队很快取了桑掌桥，在百团大战的第一阶段，范子侠旅长和赖际发政委都中了敌人的毒气，但他们仍坚持指挥战斗。

      

百团大战的第二阶段于九月二十三日开台，一二九师的作战中心是拔除辽县至榆社公路沿线敌军据点，相机收复和顺、辽县两城。范子侠新十旅的作战作务，是将部人分布于和辽线上破路袭击，牵制并阻击阳、和顺等地之敌，配合三八六旅、三八五旅等左右两集团作战。在战斗中，范子侠率部攻克辽县以北寒王镇等敌人据点。

      

这时，范子侠的眼病又发作了，酸痛难忍泪流不止，他戴着一付乌牛角镶边的浓茶色墨镜坚持在前线指挥战斗。晚间，夜深入静的时候，他用丈母酸铜液体点着眼睛，微笑着对同志们说：“又要用铜刷子刷了”。

      

一九四O年十月初，百团大战进入反扫荡阶段。十四日，范子侠率部在和辽公路寒王镇到家沟一带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焚毁敌运输汽车四十余辆，毙伤敌军二百余人，俘敌十余人。

      

二十六日，八路军总部决定在武乡蟠龙以东关家垴一带集中一二九师主力，歼灭由武乡侵犯黄崖洞之敌岗崎大队。二十九日夜，范子侠部新十旅及三八五旅、三八六旅、决死一纵队等，将敌包围于关家垴高地。战斗异常激烈，敌机三、四架轮番轰炸扫射，投掷燃烧弹、毒瓦斯，掩护日军向我军阵地进攻，均被击退。三十日黄昏时分，我军开始总攻击，范子侠正在距冲锋地点十几步的地方指挥作战时，一棵子弹射穿了他的左手。百团大战结束后，范子侠来到武安县柏草坪八路军总部医院养伤。

      

一天上午，《新华日报》记者李克坚来到医院，向范子侠采访新十旅在反扫荡中的英勇战绩。此刻，明媚阳光从窗户的一角照射进来，撒在范子侠清瘦而泛着微笑的脸上，他说：“这次敌人扫荡的特点。是没有人怀的大烧大杀，是长期而轮番的连续，每个敌人平均带着两条牲口驼着笨重的行李之外，并有大量的干粮给养。”谈到关家垴战斗，他兴奋地说：“敌人这次虽然相当顽强，但是架不住我们战士的神勇，在冲击敌人据守的断绝地时，战士们不顾一切的搭人梯往上冲，结果我们终于完全占据了关家垴高地。”同时，他还指出了反扫荡中的教训：“关家垴歼灭战斗，民众配合得很好，抬伤兵送水送饭，起了很大的作用。但在整个反扫荡过程中，我们的群众武装却表现出一些缺点，未能取得更为有效的配合。假若我们到处有游击小组、群众武装配合正规部队，积极活动，到处麻痹敌人，骚扰敌人，则敌寇的烧杀将不会象这样惨重；群众武装组织完美，敌人的小股武装将不敢深入于我们的山沟腹地，使我主力兵团更加易于周旋自如，争取主动，在反扫荡中必将取得更大的战果。这是一个很大的血的教训，要想彻底粉碎敌寇轮番连续的扫荡，巩固抗日根据地，一定要特别加强群众武装。”

      

刘、邓首长和边区的同志都很关心范子侠的伤情，经常派人前来探望，当《新华日报》的林火同志来信慰问时，他风趣地回信说：“……左腕伤口虽流血过多，然经信忠同志圣手医治，不日当可痊愈，无害于执抢前线也……。”他还在一篇回忆文章中记下了这个难忘的经历：“反扫荡中，我负了伤，枪弹穿透了手背，这是光荣纪念标志。伤疤还残存着，看看我的伤疤，感到无限欣慰，算是为祖国流了一点血。”

      

七、他身上有一种北方农民纯朴而真挚的感情

      

百团大战之后，新十旅因连续作战而有所减员。由于范子侠和他的部队在武安、沙河、邢台一带影响很大，有利于开展对敌斗争和瓦解伪军，同时，新十旅多为河北人，上级决定对外仍恢复“平汉抗日游击纵队”的番号，并组织独立大队，在磁、武、涉、沙一带招募新兵。

       　　

一九四Ｏ年十二月下旬，一二九师遵照中央军委指示，在对敌作战的同时，抓紧时抓机对主力兵团整训，加强军区建设和根据地建设。整训分两期进行，每期二个月，除范子侠所属新十旅三十团仍执行游击作战外，师属野战部队全部参加。不久，各地均健全了军区、军分区组织机构，充实了分区基干武装。太行区以武安、沙河、邢东、邢西四县新组建第六军分区，由范子侠任司令员，新十旅机关与二分区合并（保留十旅番号），并将该旅各团分作二、六分区基干团。

       　　

范子侠自幼从军，在旧军队生活多年，但他身上却很少沾染旧军人的恶习，坦直、忠厚、克俭，带有一种北方农民纯朴和真挚的情感。他虽入党不久，但组织观念很强，非常尊重党的领导。部队分编后，一二九师派兵穆之到六分区担任政委和党委书记，朱刚到部队，过去又不相识，也比较年轻，但范子侠却十分谦逊，遇事经常商量，相处的很融洽。

       　　

范子侠作战十分勇敢，无论多么险恶的战斗，多么艰苦的环境，他总是身先士卒，从不畏缩。行唐举义时，他曾激昂地对战士们说：“我前进，你们跟着我；我停止，你们推动我；我后退，你们枪毙我。”他一身佩有三把驳壳枪，每当作战时，他常亲临前沿阵地，手执双枪，左右开弓，使敌人闻风丧胆。在一九四一年冬季的破袭战中，范子侠率一部分战士攻打梅花村敌人据点。据点修筑得十分坚固，四周棘墙高耸，墙外有一米多深的水沟，部队发起两次冲锋都没有拿下来。于是，改为政治攻势，宣传员喊了很久，敌人毫无动静。范子侠得知据点里为首的是一个姓高的伪军班长，便高声喊道：“炮楼上是高班长吗？我是范子侠，希望你认清形势，放下武器，改邪归正吧！”伪军们听到范子侠的声音，便很快缴械投降了。

       　　

范子侠十分珍爱自己的手枪，整天佩带在身上，一有时间就拿出来擦拭。一九四一年，范子侠将其中的一支手枪送给了分区组织科长方官富同志，并谆谆嘱咐说：“我把这支跟我多年的心爱的手枪送给你，希望你拿着它更勇敢、更坚定地同敌人斗争。”

       　　

范子侠生活十分艰苦，他在旧军队任职多年，但家中仍然一贫如洗。抗战以来，常同士兵一样吃穿，而他对周围的同志总是热情相待，对战士和部下的疾苦关怀备至。他常说“哪个军队讲民主，上下一体，官兵一致，哪个军队就能打胜仗。抗战与民主，确实分不开”。

       　　

有一次，他看到一位同志没有衬衣穿，便将自己穿的送给他，直到范子侠牺牲后入殓检查遗物时，同志们才知道他自己并没有多余的衬衣。

       　　

正是由于范子侠具有这些优秀的品质，使得他在六分区广大军民中享有很高威望。

       　　

八、当选为晋冀鲁豫边区临参会参议员

       　　

一九四一年盛夏的一天，范子侠从六分区人司令部驻地沙河玉垴一带，骑马来到了辽县桐峪镇，他将以全边区抗日军人代表的身份，出席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会——晋冀鲁豫边区临时参议会成立大会。这是范子侠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也是全边区抗日军民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一九四一年七月七日，桐峪镇披红挂绿，一片欢腾，晋冀鲁豫边区临时参议会在这里隆重开幕。当范子侠和一百三十四位参议员来到会场时，台上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会议期间，《新华日报》记者齐语采访了范子侠，并作了如下报导：

       　　

这次临参会参议员，有一位广大人民热烈拥戴的青年将官，那就是妇幼皆知的平汉纵队司令范子侠先生。

       　　

范子侠先生此交荣膺边区临参会抗日军人参议员。以军人而充任参议员，不但在他个人生活史上值得欣庆，即在全国抗日军人的历史上，也值得大书特书。所以他异常兴奋地对我说：“本人被全区抗日军人推选为参议员，愿追随各位参议员先生之后，紧握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辉煌旗帜，坚决拥护中共北方局十五项建设主张，与各党派、各阶层先进人士，群策群力，共同努力，以人民的利益为利益，把军人的要求和意见，反映到临参会上，以无负广大抗日军人属望之殷。

       　　

今后我们的抗日部队应成为执行政府法令的模范，成为全边区人民的子弟兵，誓死保卫边区，保卫华北，保卫中华民族，为打倒日寇，建立新民主主义的新中国而战斗到底！”

       　　

临参会开幕这一天，正是抗日战争四周年纪念日，范子侠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夜晚回到住地，在油灯下写了一篇生动追述自己参加抗战后艰苦斗争的经历——《兴奋的回忆》：

       　　

“一年一度的‘七、七’来到了，今年是第五个抗战年度。四周年的战斗生活，回忆起来是颇有趣味而且令人兴奋的。四年来，虽然经过许多沧桑幻变，结论只有六个字：‘真理战胜一切！’

       　　

……

       　　

今年，第五个‘七、七’又将开始了，希特勒向红色的工人祖国——苏联宣战了，这条疯狗咬败了狗不算，眼红了还要咬人哩！

       　　

联合全世界反法西斯的力量，反对西方的法西斯——德意，反对东方的法西斯——日本。我们坚决在党的领导下，在最前哨的岗位上打击敌人。过去是这样，将来还是这样。

       　　

四年来我们把拳头磨得更硬了。

       　　

我是中华民族的儿子，也是党的儿子，没有别的，永远干下去，永远……。”

       　　

九、“我是不能死在床上的……”

       　　

一九四二年，抗日战争处在极端艰苦的时期。二月初的一天，范子侠突然接到师部送来的一份紧急情报：日军驻山西第一军军长梅津指挥所部，对我太行、太岳发动称之为“第二期驻晋日军总进攻”的春季大扫荡，妄图消灭一二九师和集总指挥机关，彻底摧毁根据地一切人力、物力、财力，消灭我生存条件。扫荡太行之敌系日军第三十六师团、独立第四混成旅团主力及平汉线敌一一Ｏ师团、独立第一混成旅团各一部共一万二千余人。范子侠立即召开军事会议，传达师部作战命令。

       　　

二月十日，范子侠亲自带领部队去执行一项重要任务，政委朱穆之建议他另派人去，他笑笑说：“我是不能死在床上的，要就是被敌人打死，要就是被汉奸打死。”当天夜晚，他率领部队直奔沙河营井敌人据点，一鼓而下，缴获了一批枪支弹药及其它军用物资。

       　　

十一日上午九时，日军开始向册井、魏家庄、柴关一带进攻，范子侠指挥部队英勇地阻击敌人，直到第二天，他和战士们没顾得吃一口饭。就在这时，一民兵气喘喘嘘嘘地跑来报告，几百名伪军从老狼沟三王村出发，已占领了赵庄，正在村内烧杀枪掠。范子侠听说后，急忙率领部队翻山过岭，经西山来到赵庄。当他们走进村口时，所看到是一片极其悲惨的景象；粮食、牲畜审美观点抢劫一空；大部分房屋都被烧着了，到处是一片火海；张秋柱的妻子横尸街头，敌人刚一进村时，她抱着孩子，牵着毛驴往外跑，被敌人的子弹从头颅穿透，脑浆四溅，倒在地上，牲口被抢走了，刚满周岁的孩子还爬在她的身上打奶吃。此情此景，使范子侠和战士们都流下了悲愤的眼泪，他告诉逃难归来的乡亲们，要牢记这民族的深仇大恨，团结起来，坚决和万恶的日本侵略者战斗到底！

       　　

二月十二日下午，我军在沙河柴关、魏家庄附近的山坡上与敌骑兵展开激战。范子侠在指挥作战时，不幸被敌人的子弹击伤。子弹打在左肩下的大动脉上，虽经包扎仍旧血流不止。当范子侠被抬进柴关村时，许多群众和战士都围拢上来，心焦地注视着这位深受爱戴的范司令员，关切询问着他的伤情。这时范子侠的神志还很清醒，他望着一张张熟悉的，挂满泪珠的脸，微笑着继继续续地说：“不要为我难过……。得了这次教训，我们应该好好整顿地方武装。我们的地方武装，还太差啊！”说到这里，他感到身上有些冷，要烤火，于是大家分头去找柴。但当大家抱着干柴回来时，范子侠已经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范旅长！”

       　　

“范司令员！”

       　　

一声声悲戚的呼唤在山谷里回荡着，人们都沉得小组子侠同志还没有死，他正迈着稳健步伐微笑着走来——高高的个子黝黑的脸庞，宽阔的前额下，因患眼病而戴着的那付浓茶色墨镜。

       　　

十、他永远活在人们的心里

       　　

一九四二年三月的一天，在奔流不息的清漳河畔，十八集团军前方总司令部、总政治部、一二九师师部、边区政府和边区临参会召开了隆重的追悼大会，沉痛追悼在二月反扫荡战斗中壮烈殉国的范子侠及诸烈士。刘伯承师长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发表了讲话，他说：“敌人予定二个月的扫荡计划，结果二十二天即被打退，反扫荡获得辉煌战绩，此乃牺牲同志奋斗结果。”接着，刘师长沉痛地叙述了范子侠同志的一生和光辉业绩，号召全军向范子侠将军学习。最后，刘师长提出，为了永久纪念死者英灵，拟在一、六两分区建立公墓，并规定每年“三、一八”全军举行纪念仪式，以慰忠魂，发扬中华民族不可屈服的伟大精神。晋冀鲁豫边区政府也做出决定：一区各地在“三、一八”民兵检阅和祝捷大会上隆重追悼范子侠等烈士，此外还决定建立纪念碑；不开祝捷会之处，各级政府于该日一律静默三分钟致哀。

       　　

晋冀鲁豫边区各地群众也纷纷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太行军民三千人在沙河召开的追悼大会上，人们怀着悲怆的心情拥挤在范子侠将军的墓前来致哀。范子侠昔日的房东，韦庄一个七十二岁的老汉，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追悼会场，买了两块钱的银箔，一边颤抖地流着老泪，一边在范子侠的灵位前烧化。

       　　

中共中央机关报《解放日报》于三月二十三日以《悼范子侠等四位同志殉国》为题发表社论，指出：“我们悼念死者，要为殉国的同志们报仇！要坚持敌后抗战，就要紧记着范子侠同志临终时‘加紧整理群众武装’的遗言，坚决执行扩大民兵的方针。”

       　　

刘伯承、邓小平同志亲自撰写了纪念文章，称赞范子侠是“模范的布尔会维克，最忠实于中华民族解放事业的战士”。号召全区军民发扬范子侠为国尽忠的美德，手携手，肩并肩团结起来，与日寇展开全面的斗争，咬紧牙关渡过艰苦的两年，迎接光明和胜利。迎接独立自由幸福的新中国的诞生。

       　　

全国解放后，人民政府把范子侠的遗骨从沙河县迁葬到河北省邯郸市“晋冀鲁豫烈士陵园”，在松柏和鲜花环抱的烈士陵墓中，有一声青石色的墓碑镌刻着七个大字：

 “范子侠同志之墓”

 附注：

①1961年6月23日北京军区政治部干部部关于征询范子侠意见。

    

②据范子侠的爱人徐氏回忆，范家的祖籍并不在江苏省丰县，是逃难流落到这里定居的。

    

③“二把子”［方言］，即给地主当长工。

    

④“洋八狗子”［方言］，即扬树花。

    

⑤张永成：《范子侠的少年时代》

    

⑥林火：《纪念与回忆》

    

⑦1933年抗日同盟军失败后，吉鸿昌在天津被暗杀。天津《益世极》发表文章，以此语讽刺国民党政府杀害抗日志士的行为。

    

⑧见邯郸陵园史料研究室关于范子侠综合材料。

    

⑨⑩⑾范子侠：《兴奋的回忆》

    

⑿王天祥：山东省单县人，早年曾在国民党孙殿英部任团长、副师长。抗战初，率部驻扎在武、涉一带，后参加八路军。

   

⒀黄宇宙：1938年春在冀予边组织河北游击队，自任司令员。1938年3月底，东北军骑五师师长李福和在林县投敌、逼黄地附逆，黄被迫到伪皇协军第一军任三师师长。1938年8月7日，黄在安阳曲沟反正，杀死李福和与日军长川少将，成为当时震动中外的新闻。

    

⒁胡象乾：武安县西井村人。抗战初任武安自卫团司令，所部三个中队驻扎在武安柏林一带，负责保卫国民党武安县政府。一九三九年秋，武安县抗日民主政府成立前夕，被范子侠“平汉纵队”击溃，残部逃往河南省林县。

   

⒂鲁厚斋：东北人，鲁部是一支土匪武装，一九三九年驻扎在武安县焦寺、桃园沟一带，司令部设在上焦寺。武安县抗日民主政府成立时，鲁曾来电敬贺。但后因积极参予国民党顽固派制造的磨擦事件，遭到我军打击，余部逃往河南省。

       　　

⒃贾云标：《回忆武安县抗日民主政府成立前后的情况》

       　　

⒄涉县党史办：《抗日战争时期涉县地方武装发展概况》

       　　

⒅⒆⒇（21）范子侠：《在十八集团军司令部欢迎会上的讲演纪要》

       　　

（22）范子侠：《兴奋的回忆》

       　　

（23）方官富：《值得纪念的枪，值得纪念的人》

       　　

（24）朱穆之：《哀悼范子侠同志》           

       　　   

  （25）见１1942年3月25日《新华日报》 《华北版》

链接：http://www.handanwenhua.net/hdwhua/2022-05-25/593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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