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献关于紫峰文人事迹的记载
作者：刘心长
张文谦传
张文谦,字仲谦,邢州沙河人。幼聪敏,善记诵,与太保刘秉忠同学。世祖居潜邸①,受邢州分地,秉忠荐文谦可用。岁丁未②,召见,应对称旨,命掌王府书记,日见信任。邢州当要冲,初分二千户为勋臣食邑,岁遣人监领,皆不知抚治,征求百出,民弗堪命。或诉于王府,文谦与秉忠言于世祖曰:“今民生困弊,莫邢为甚。盍择人往治之③,责其成效,使四方取法,则天下均受赐矣。”于是乃选近侍脱兀脱、尚书刘肃侍郎李简往。三人至邢,协心为治,洗涤蠹敝④,革去贪暴,流亡复归,不期月,户增十倍。由是世祖益重儒士,任之以政,皆自文谦发之。
岁辛亥⑤,宪宗即位。文谦与秉忠数以时务所当先者言于世祖,悉施行之。世祖征大理,国主高祥拒命,杀使遁去。世祖怒,将屠其城。文谦与秉忠、姚枢谏曰:“杀使拒命者高祥尔,非民之罪,请宥之⑥。”由是大理之民赖以全活。己未⑦,世祖帅师伐宋,文谦与秉忠言:“王者之师,有征无战,当一视同仁,不可嗜杀。世祖曰:“期与卿等守此言。”既入宋境,分命诸将毋妄杀,毋焚人室庐,所获生口悉纵之。
中统元年元年⑧,世祖即位,立中书省,首命王文统为平章政事,文谦为左丞⑨。建立纲纪,讲明利病,以安国便民为务。诏令一出,天下有太平之望,而文统素忌克,谟谋之际屡相可否,积不能平,文谦遽求出,诏以本官行大名等路宣抚司事。临发,语文统曰:“民困日久,况当大早,不量减税赋,何以慰来苏之望?⑩”文统曰:“上新即位,国家经费止仰税赋,苟复减损,何以供给?”文谦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俟时和岁丰,取之未晚也。”于是蠲常赋什之四11,商酒税什之二。
二年春,来朝,复留居政府。始立左右部,讲行庶务12,巨细毕举,文谦之力为多。三年,阿合马领左右部,总司财用,欲专奏请,不关白中书,诏廷臣议之,文谦曰:“分制财用,古有是理。中书不预,无是理也。若中书弗问,天子将亲莅之乎13?帝曰:“仲谦言是也。”
至元元年14,诏文谦以中书左丞行省西夏中兴等路。羌俗素鄙野,事无统纪,文谦得蜀士陷于俘虏者五六人,理而出之,使习吏事,旬月间薄书有品式,子弟亦知读书,俗为一变。浚唐来汉延二渠,溉田十数万顷,人蒙其利。
三年,还朝。诸势家言有户数千,当役属为私奴者,议久不决。文谦谓以乙未岁户帐为断15,奴之未占籍者,归之势家可也,其余良民无为奴之理。议遂定,守以为法。五年,淄州妖人胡王惑众,事觉,逮捕百余人。丞相安童以文谦言奏曰:“愚民无知,为所诳诱,诛其首恶足矣。”诏即命文谦往决其狱,惟三人坐弃市,余皆释之。
七年,拜大司农卿,奏立诸道劝农司,巡行劝课,请开籍田,行祭先农先蚕等礼16。复与窦默请立国子学。诏以许衡为国子祭酒,选贵胃子弟教育之。时阿合马议拘民间铁,官铸农器,高其价以配民,创立行户部于东平、大名以造钞,及诸路转运司,干政害民,文谦悉于帝前极论罢之。十三年,迁御史中丞。阿合马虑宪台发其奸,乃奏罢诸道按察司以撼之,文谦奏复其旧。然自知为奸臣所忌,力求去。会世祖以《大明历》岁久浸差,命许衡等造新历,乃授文谦昭文馆大学士,领太史院,以总其事。十九年,拜枢密副使。岁余,以疾薨于位,年六十八。
文谦早从刘秉忠,洞究术数17,晚交许衡,尤粹于义理之学18。为人刚明简重,凡所陈于上前,莫非尧、舜仁义之道。数忤权幸19,而是非得丧,一不以经意。家惟藏书数万卷。尤以引荐人材为己任,时论益以是多之20。累赠推诚同德佐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魏国公,谥忠宣。
长子晏,仕至御史中丞,赠陕西行省平章政事,封魏国公,谥文靖。
选自《元史·张文谦传》
注释:
①潜邸:古代皇帝作太子时居住的地方。
②丁未:公元1247年。
③盍(hé核):何不。《论语·公冶长》:“盍各言尔志?”
④蠹敝:指败坏的敝政。蠹,蛀虫。
⑤辛亥:公元1251年。
⑥宥:宽容,饶恕。《韩非子·爱臣》:“不赦死,不宥刑。
⑦己未:公元1259年。
⑧中统元年:公元1260年。
⑨左丞:元代中枢行政机构为一省制,即只设中书省。中书省设中书令,此职为虚崇之位,多不设置,如设置常以太子兼领。以左右丞相、平章政事为宰相,左右丞、参知政事为副相。
⑩来苏:指谓其来而获得休养生息。《书·仲虺之诰》:“徯予后,后来其苏!孔安国传:“汤所住之民皆喜曰:‘待我君来,其可苏息。”王俭《与豫章王嶷笺》:“江汉来苏,八州慕义。
11蠲(juān涓):除去,免除。计六奇《明季北略》:“平买平卖,蠲免钱粮。”
12讲行庶务:指中书省谋划施行各种繁多的政务。讲,谋划。《左传·襄公五年》:“讲事不令。”杜预注:“讲,谋也。言谋事不善。”
13莅(lì利):到;临。《仪礼士冠礼》:“吾子将莅之。”
14至元元年;公元1264年。
15乙未:公元1235年。
16先农先蚕:这里指古代最先教民耕种和养蚕的人。先农:古代传说中最先教民耕种之人,祀之以为神。或谓即神农氏,或谓指后稷。《论衡·谢短》:“社稷、先农、灵星,何祠?”《后汉书·礼仪志上》:“力田种各耰讫。”刘昭注引汉旧仪》:“春始东耕于籍田,官祠先农;先帝即神农炎帝也。先蚕:古代传说最先教民育蚕之人,祀之以为神。《后汉书·礼仪志上》:“祠先蚕。”刘昭注《汉旧仪》:“今蚕神曰菀妇人、寓氏公主,凡二种。”北周以后称传说中的黄帝之妃嫘祖。
17术数:又称“数术”指以种种方术观察自然或社会的现象,来推测国家或个人的气数和命运。《汉书·艺文志》列天文、历谱、五行、蓍龟、杂占、形法等六种,并云:“数术者,皆明堂羲和史ト之职也。”后世所称术数,一般专指星占、ト筮、六壬、奇门遁甲、命相、拆字、起课、堪舆、占候等各种神秘迷信行为。
18义理:古代指儒家讲求经义、探究名理的学问。《汉书·刘歆传》:“及歆治《左氏》……由是章句义理备焉。”后亦称宋明理学为义理之学。这里的义理指宋明理学。
19忤(wǔ五):违逆;抵触。《新唐书·李义府传》:“凡忤意者,皆中伤亡。”
20多:称赞。《史记·商君列传》:“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礼者不足多。”
译文:
张文谦,字仲谦,邢州沙河人。幼年时代很聪敏,善于记诵,与太保刘秉忠一同研读学业。世祖在潜邸的时候,受命辖管邢州分地,秉忠向世祖推荐文谦可用。丁未(公元1247年)那年,世祖召见文谦,文谦的应对使世祖感到满意,命文谦掌管王府的书记,一天比一天受到世祖的信任。邢州处于南北交通的要冲,起初分二千户作为勋臣的食邑,每年派人去监领。这些人都不知道抚治百姓,而是征求百出,民众不能承受。有人到王府来上诉,文谦和秉忠向世祖建言说:“现在民众的生活困弊,没有比邢州更为严重的。何不择派官员前往治理,责命他们治理要取得成效,使四方取法学习,那么天下均可受到惠赐了。”于是就选派侍臣脱兀脱、尚书刘肃、侍郎李简前往。三人到邢州,同心协力进行治理,清除败坏的弊政,革去贪暴的官员,流亡的民众又回来了,没过一个月,户口增加了10倍。从这件事上世祖更加重视儒士,任用他们来管理政务,这都是从文谦首发的。
辛亥(公元1251年)那年,宪宗即位。文谦与秉忠多次以时局政务所首先抓的事项向世祖建言,全部都施行了。世祖远征大理, 大理国主高祥抗拒命令,杀掉信使逃跑了。世祖愤怒,将要屠杀大理战。文谦与秉忠、姚枢进谏说:“杀信使拒命的只是高祥,并不是民众的罪过,请饶恕他们。”由此大理的民众赖以全部活了下来。己未(公元1259年),世祖帅军队征伐宋朝,文谦与秉忠建言:“王者之师,有征无战,应当一视同仁,不可嗜好杀戮。”世祖说:“约期与卿等恪守这些话。”蒙古军队已经进入宋朝的边境,又分别命令诸将不得妄杀,不得焚烧人家的房屋,所获的俘虏全部放还。
中统元年(公元1260年),世祖即皇帝位,设立中书省,首命王文统为平章政事,文谦为左丞。建立纲纪,讲明利病,以安国便民作为政务。诏令一出,天下有了太平的希望。可是王文统平素好忌妒,在与文谦谋议之时多次否定文谦的意见,积愤实在不能平忍,文谦要求赶紧外任,诏以文谦的本官左丞兼任大名等路宣抚司的职务。临出发的时候,文谦对王文统说:“民众困弊的时间很久了,况且又遇上了大旱,不量减税赋,如何能慰抚民众的休养生息的期望呢?”王文统说:“皇上新即位,国家经费只仰靠着税赋,如果再行减损,如何能应付财政供给呢?”文谦说:“百姓富足了,君主怎么能不富足呢!等到风调雨顺年成丰收了,再征取也不晚呀。”于是免除了常赋的十分之四,商酒税十分之二。
中统二年公元1261年春,文谦来朝,再次留在政府中。这时开始在中书省分设左右部,谋划施行各种繁多的政务,大小全部提出出台,文谦出力最多。三年,阿合马统领中书省左右部,总管财用,打算自专向皇帝的奏请,不再给中书省打招呼,皇帝下诏让廷臣议论这件事,文谦说:“分别管理财用,古代有这个理。中书不参预,没有这个理。如果中书省不过问,难道让天子亲自莅临来管理吗?”皇帝说:“仲谦的话是对的。”
至元元年(公元1265年),诏文谦以中书左丞行省主持西夏中兴等路的政务。羌人风俗素来鄙野,做事没有管束纪律,文谦寻到蜀中士人遭到俘虏的五六人,审理以后放出了他们,让他们练习吏事,旬月间簿书有了品式,子弟也知道读书了,风俗为之一变。疏通了唐来、汉延两道渠,灌溉田地十数万倾,人民获得其利。
三年,回到朝中。诸有权势的人家说有数千户,应当役属为私奴,议论了很久也没有决断。文谦认为可以乙未(公元1235年)那年的户帐为断限,那一年奴没有在户籍了,可以归势家为私奴,其余良民没有让他们为奴的道理。议论于是定了下来,并且遵守为法律。五年,淄川妖人胡王惑乱民众,事情发觉后,逮捕了百余人。丞相安童以文谦的建言上奏说:“愚民无知,被妖人所诳诱,诛杀他们的首恶也就可以了。”诏命文谦前去审理这个案件,只有三人按罪判处死刑弃市,其余的人都释放了。
七年,拜授文谦为大司农卿,文谦奏请建立诸道劝农司,巡视察行劝喻督促,请求开设籍田,实行祭先农先蚕的典礼。又与窦默奏请设立国子学。诏以许衡为国子祭酒,选贵胄子弟进行教育。当时阿合马动议收集民间的铁,由官家铸造农器,再用高价配给农民,创立行户部官署于东平、大名制造钱钞,以及诸路转运司,干扰政令,祸害民众,文谦都在皇帝前尖锐地奏论罢去。十三年,调迁为御史中丞。阿合马考虑主管劾察的宪台发现了他的奸行,就奏请罢道按察司来撼动文谦,文谦再次奏请恢复旧制。然而文谦自知被奸臣所忌恨,坚决请求去职。正赶上世祖因为《大明历》年久有误差,命许衡等人造修新历法,就拜授文谦为昭文馆大学士,领导太史院,来总裁其事。十九年,拜授为枢密副使。一年多以后,因病在职去世,享年68岁。
文谦早年跟从刘秉忠,深入研究术数,晚年结交许衡,尤其精粹义理之学。文谦为人刚明简重,凡是陈奏于皇上前面的,没有不是尧、舜仁义之道的。他多次忤逆权贵,而对于个人的是非得失,全都不以经意。家里只有藏书数万卷。尤以引荐人材为己任,当时的舆论更加因此称道他。累赠推诚同德佐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魏国公,谥忠宣。
长子晏,官至御史中丞,赠陕西行省平章政事,封魏国公,谥文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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