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抗战史略
______响堂铺伏击战侧记
作者:张群力
响堂铺伏击战发生前后,我在涉县城。耳闻目睹一些情况,简要记述如下:
1938年春,侵华日军一○八师团沿邯长大道向西进犯,2月15日占领了涉县城。随后又西进占领了黎城、潞城、长治等地,打通了邯长公路,企图分割、吃掉我太行山抗日根据地。3月31日上午,我八路军一二九师英雄健儿,在刘师长、邓政委统一部署和徐向前副师长亲自指挥下,于响堂铺一带打了伏击战,烧毁敌运输队汽车180辆,全歼了车上武装驾驶人员400余人和押运部队400余人,给了日军一个沉重打击。随后,又彻底粉碎了敌人对邯长路以西晋东南一带的九路围攻,迫使日军不得不撤出邯长一线。
日军那次占领涉县城时,我刚12岁,住在南关村。家里很穷,只有我和年过五旬的母亲,一老一小相依为命。在日军进攻东阳关大部队过境时,把我家仅有的一点粮食全糟踏光了,门窗家具也被烧掉了。从此我家一贫如洗,难以生活。我只得和本村几个穷孩子结成小伙伴,买了一畦子小葱、菠菜,每天从南关到日军驻地走街串巷,去交换他们吃剩下来的米饭、罐头,借此维持生活。由于日军有这需要,对我们这些小孩子们戒备也较松。干这种营生,常有挨打受骂和被白拿白要的风险,但对日军的情况却了解了不少,使我现在能从敌军内部动静来描述响堂铺伏击战的一些情况。
敌阵营由平静到惊恐万状
涉县城位于邯长公路的中点,是日军补给线上一个转运站,有大批弹药、粮食屯放在这里。日军刚占领时,还驻有重兵把守,处于临战状态。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白天并没有战事发生,只有国民党骑兵第四师有过几次夜间攻城,也只是在城西清凉村一带,响了几阵枪声,日军们就枪炮齐发,盲目射击一个通宵。这显然是引诱日军消耗弹药的佯攻战术。这种攻城重复几次以后,日军也就不以为然了。但日军还是觉得不够安宁,曾有大队人马到上河峧一带戍边,但没有碰上我方军队。从此,夜间攻城也没有了。
可能是由于较长时间没出什么事,使日军麻痹了。在响堂铺伏击战发生的前几天,县城的日军撤走不少,留驻县城的只剩200多名警备部队和驻北关的100多名兵站留守部队。
以前,北关还常驻有炮兵,总有三至五门大炮排放在村子外边。即使没有战事发生,隔几天,也要用大炮向周围山头上轰击一阵,以炫耀武力。日军们把大炮看作是武器中的“将军”和精神上的支柱。还常给大炮系上红绸子,列队行礼和祈祷,象敬神一样举行供奉仪式。但这时驻北关的炮兵和大炮都撤走了。驻涉县的日军没有大炮,这还是第一次。3月31日那天,天气晴朗,风平气暖。我和往常一样,一早起来就和小伙伴们到城里北关的日军驻地去交换食品。沿途看到日军们是一派轻松欢乐和戒备松弛的情景,敌阵营里显得十分平静。
几天前,日军在城里大街西侧路旁砌起了二十多个大灶,把从老乡家搜掠的大缸象架锅一样支在炉灶上烧水洗澡。当我们走过这里时,他们早已胁迫老乡们挑水烧火,把缸里水烧热了。已有二三十个鬼子象禽兽一样在大街上脱光了衣服,轮替着进缸洗澡。老乡们还在继续挑水、烧火,不断给他们换水。
城里奎星阁南侧和北关狮子巷,分设着两处日军随军妓女院。里面的妓女都是从日本征来的姑娘。我们看到有个妓女穿着木屐,在城里大街上游逛。迎面走来两个日本兵要和她亲吻,这个妓女不让,躲闪了过去。其中的一个日本兵就把正抽着的烟头偷扔到妓女头发上。不一会,烟火烧到了头皮,妓女“啊呀”一声,回头大骂。这两个日军哈哈大笑,摆摆手扬长而去。类似的恶作剧我碰见了好几回。妓女院门前生意兴隆,鬼子兵进进出出,川流不息,不断传出日本兵和妓女们的挑逗声,笑声……。
北关狮子巷外边是土地最肥沃的枕头地,全被日军开辟为兵站的停车场。这里可容纳300辆汽车,过往车队常在这里落脚。两天前,有200来辆汽车从邯郸开来,停留了一夜,开往长治去了。这样的车队,每隔三五天就要过往一次。这天看到停车场上空荡荡的,只有五辆维修用的工具大篷车停在东北角。车上传出发电机转动的嗡嗡声。有几个鬼子身着军式工作服,一手拿着遮光面罩,一手拿着焊枪,在焊接什么。耀眼的弧光刺得我闭眼难睁。停车场的中央堆放着大批军用物资,中间是弹药箱,外层围放着罐头箱和大米包,堆放得象一座小山。停车场靠西边的边沿,有挖好的战壕和机枪掩体却都空着。整个停车场上没有一个守卫的日军。
约在上午10点钟左右,从停车场东边的院子里走出3个日本兵,拿着望远镜向周围原野作例行观察。当他们把镜头转向河南店和沿头村之间的小山上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接着又把视线移向了椿树岭一带。听到有个日本兵说了声;“赫其鲁么塔塔的!并慌忙跑进院子里去报告。我们听出来他说的是“八路军多多的”意思。这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我们抬头向那座小山上细细一看,见到隐隐约约地有人影在挪动。这种情况若在日军手里有大炮的时候,他们必然要进行轰击,而现在却一筹莫展了。当我们向西南方远望时,只见响堂铺山沟里飞尘蔽天。一望无际的飞尘向神头村延伸,后边拖长的尾巴看不到边。这分明是从东阳关下来的汽车队在干燥的黄公路上荡起的灰尘。
“快打仗了,咱们赶快回去吧!”一个小伙伴说了这么一句,大家就不约而同地回头向南关跑。刚进入北门,听到西南方传来了“咯!咯!两声清脆的枪响,接着就是密集的机枪、步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了起来。
城里大街上,日本兵正在轮替着洗澡。这突如其来的枪声使他们马上从澡缸里跳了出来,顾不上擦身上的水就急着穿衣服。
当我们走到石牌坊北侧的警备司令部门前时,只见从院子里跑出一个日军头目,吹着紧急集合的哨子。接着走出一个当官的,身着黄绿色的军官服,挎着东洋刀,跟着几个随队,这大约就是警备司令。他打了一个手势,指定了集合地点。从街上和农户家跑出来的日军,都在指定地点列队集合了。刚从澡缸里跳出来的日本兵大多数没有穿好衣服。有的赤身裸体一丝不挂,有的只穿上了裤子,有的在光屁股上刚兜上了“骑马布”(日本人不穿裤衩,用一条长布从档里兜过来系在腰中)。他们都一手挎枪,一手夹着未穿上的衣服、皮带、子弹盒,站在队伍中。当官的也顾不上让他们穿衣服,那吹哨子的头目急忙用日语喊叫:“立正!报数,稍息……”未穿好衣服的日军只按口令行动,谁也不敢穿衣服。列队的日军真是丑态百出,一派狼狈相。
这时,从城隍庙前开过4辆卡车,停在队伍南边。当官的一声令下,日军都纷纷上汽车,没有穿好衣服的上车后慌忙穿好衣服。 这就是从涉县城开赴战场的增援部队。
小伙伴们都加快了脚步,大家意识到必须赶到汽车前头出南门,惟恐汽车出南门后日军关城门,把我们关在城内。当我们刚跨出南门,汽车紧跟着开出去了。守门的2个日本兵赶紧把顺放在城门外路边的铁丝网架横挪过来,堵上了城门洞,又进城关上了城门。这时城内只剩下南、北门站岗的和城墙上正常巡逻的8个日本兵在城墙上守城。
出城增援的日军刚跨过河南店就被守在椿树岭一带的八路军阻击部队拦截。这里离南关只有2公里路,日军曾发起多次冲击,但都未能冲破我军的阻击线。这使响堂铺山沟里的日军和汽车队成了瓮中之鳖。
在南关村外观看战场情况
当我们回到南关时,看到乡亲们都拥向村子南边和西边的巷子口,我也随之到西口去看热闹。只见响堂铺山沟里汽车队荡起的尘土已经消失,代之而来的是硝烟弥漫、战火纷飞。这表明敌汽车队已被我八路军拦截住了。
响堂铺这一带,敌我双方展开激战这已是第二次。前一次是日军攻打东阳关。那时,日军吹嘘要在一天之内攻占东阳关,但遇到了国民党四十七军一个师的奋勇抵抗,使日军攻打了3天未能攻上去。最后由于日军采取迂迴战术,包抄了四十七军后路,才占领了东阳关。这次是我八路军采取了攻势,日军处于守势。乡亲们亲眼看到去增援的日军那种惊慌失措的狼狈相。守城的日军已龟缩在城内不敢出来。南关一时成了自由天地,人们可以毫无顾忌地站在村外,观赏战场上的风云变化,心里都是乐滋滋的。
这时,战场上传来的枪炮声异常激烈,但和日军攻打东阳关时的情景大有不同。那次是日军的大炮象发了疯似地连珠发射,重型大炮的轰鸣压住了枪声。这次是密集的机枪、步枪声压住了炮声。那次的战斗再激烈,也能将此起彼伏的机枪“嗒嗒”声和杂乱无章的步枪声分辨得一清二楚。这次是机枪、步枪声连成一片,犹如狂风呼啸,使人无法分辨出哪是枪声,哪是炮声。在枪声中,虽也夹杂着一些炮声,但不是重型大炮,充其量也只是迫击炮和掷弹筒。
这样的激烈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然后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手榴弹爆炸声。这响声好似万人擂鼓,从不间断,震得整个山谷天崩地裂。不一会儿,响堂铺山沟里升起滚滚浓烟,好似盛夏暴雨来临前从山后升起的云层,犹如黑夜来临。烟云在空中弥漫,遮住了漳河南岸的半边天。
乡亲们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都异口同声地欢呼“点着了!点着了!有的跑回村子奔走相告。
半个小时之后,升起的烟云渐渐变白,太阳从白色烟云中透露出来,就象血染了一般。这种情景,使人联想到敌军已尸骨遍野,血流成河,遭致歼灭性打击的可耻下场。后来战场上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都已稀落下来。这表明伏击敌人汽车队的战斗已大功告成,只有残余敌人还在顽抗。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战场上已完全宁静下来,这表明战斗已全部结束。在白色烟云之下出现了缕青烟,成为排列整齐的一个个烟柱。忽然有人喊;“快数呀!一股青烟就是一辆汽车!”我急忙用手指点着烟柱,从东向西一个一个地数下去。可惜数到一百多辆时,因西边山越来越高,挡住了烟柱,使我无法数完。
就在这个时候,从东边飞来一架双翼飞机,象吊丧似地在响堂铺一带低空盘旋一阵,然后飞到涉县城上空,向守城敌军投下一个大信封,向北飞去。
到下午3点来钟,3架一队的编队飞机,从东南方向飞来,共飞来了12架。这些飞机在同一个编队中,有平翼有双翼,有一个发动机的,也有两个发动机的。可以看出,这是临时拼凑起来的。这些飞机,在响堂铺作战地点和周围一带俯冲扫射和狂轰滥炸。也不知是炸弹震动空气的缘故,还是天然巧合,呼呼的西南风大刮起来,炸弹炸起的尘烟很快被风刮散。
后来,听宽漳和神头村的老乡说:“在飞机轰炸扫射的时候,我八路军早已撤离到战场10公里以外了。从涉县城出去增援的日军,在我阻击部队撤离后继续向响堂铺行进。飞机来时,他们刚小心翼翼地行进到响堂铺与神头村之间。当他们看到是自己的飞机来了就打旗号联络。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飞机却把他们作轰炸扫射的目标,使这些日军不得不转入防空躲避。躲避不及的,有的受伤,有的送了命。”这成了乡亲们谈论中的一个笑柄。
敌人的报复和沮丧
当天傍晚,当太阳离山一竿高的时候,从邯郸开来100多辆汽车,满载着全副武装的日军,驻扎在北关停车场。其中有十几辆汽车没顾上休息就由一辆装甲车领头,满载日军,开往响堂铺作战地点。他们在那里观察了一下,天色已晚就匆匆开回来。
第二天一早,日军大队人马开赴宽漳、杨家山一带,大肆屠杀平民百姓,以示报复。仅在宽漳村的村公所院里就有几十人惨遭杀害。有不少躲在窑洞里的老人、妇女和小孩,被日军在窑洞口架起柴火活活烧死在窑洞中。
涉县城西边是广阔的田野,成行的柳树早已被日军砍伐净光,以扩展他们的防卫视野。这几天,城西一带也成了他们的警戒线。路上只要有人走,就遭到日军开枪射击。头一天,就有城里的一家男女3口和南关的2个村民被打死。从此,七八天内无人敢在这一带行走。
几天来,日军象疯狗一样动不动就要打人。给他们当差的乡亲,无故挨打的很多。我们几个小伙伴们都得到长辈们的告诫,不让到日军驻地去交换食品。
从邯郸大批日军开来的第二天起,每天都有汽车队到响堂铺一带去打扫战场,连续去了3天才把日军的尸体拉完。看样子他们在辨认尸体的姓名和军职上遇到了困难。因为多数尸体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军衣上的有关标记也荡然无存。每天去打扫战场的车队开回来,总有三至五辆汽车满载尸体。上边绷盖着雨布,下边还在鲜血滴漏,车轮上的弹簧弓被压得低沉沉的,上坡时汽车发出“哼哼”的超载响声。拉尸体的车,有的直接开往邯郸,有的就在北关停车场卸车,就地火化。涉县汉奸维持会接到日军警备司令部命令,要速备50万公斤劈柴和500个骨灰盒,供火化之用。
从一切迹象表明,被歼灭的敌人还不止我军文献中记载的480人,烧毁汽车180辆。因日军撤退后还有存留在响堂铺一带的不少汽车残骸。被打死的日军运到涉县城火化时就准备了500个骨灰盒。从当时我们经常看到的过往日军车队的兵员配备情况是:每车驾驶室有2名或3名的占一半,仅这一项就约有450人,每隔十来辆车就有一辆车满载押运部队,这也得有400多人。在这次伏击战中,宽漳乡亲们看到,除活捉了2名日本兵和2个随军妓女外,所有汽车队里的敌军,都全部被打死。2个被俘的日本兵被押到宽漳村公所,他们总想寻机自杀。去观看的老百姓也想寻机会把他们砸死。看守他们的八路军战士时刻提防着。
在日军打扫战场的这几天,从他们的驻地不时传出悲哀凄凉的歌声,在为死者唱挽歌。
在北关停车场西边的一块地里,被日军作为临时火化场。这一带戒备森严,者百姓不能靠近,但冒出来的难闻气味在南关都能闻到。整整火化了3天,才把尸体烧完。
友军的“配合和误会”
在响堂铺战斗打响的时候,南关乡亲们看到滩里村和清凉村一带有国民党骑兵第四师的队伍,正向城西附近行动。他们先是弯着腰,提着枪,顺渠沟、河堰行进。当他们从小河堰爬上来的时候,改为匍匐前进。不一会,离城墙二三百米城西地的渠沟、堰边、粪土堆上都爬满了骑四师的部队。他们的枪口对准城墙,形成兵临城下,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城墙上的几个日本兵,眼看着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开枪。
乡亲们认为,从骑四师以往和日军作战情况看,还从来没见如此勇敢过。现在他们一定是和八路军配合,趁日军城里空虚来攻县城的。乡亲们的情绪一时沸腾起来,对骑四师过去打仗油滑不实的看法也随之一扫而光。又因为一个多月来末见到我方军队,突然见到他们,感到特别亲切。人群中有的向他们招手致意,有的举起两臂作鼓掌的手势,表示欢迎。没有料到,从他们阵地上突然响了两枪,子弹“嗖!嗖!”从我们头上飞过,打在背后的土坯墙上,冒起了两股尘烟,吓得大家慌忙退缩到巷子里
“怎么不向城墙上的日本人开枪,却向我们开枪!”有人愤怒地说。
“他们把我们当成了汉奸,这是一个误会。”大家都在为他们开脱。
因他们没有继续开枪,乡亲们又陆续走出巷子口,除观看响堂铺战场外,也看他们的行动。
但是,当响堂铺战场已冒起黑烟,敌人汽车已被点着的时候,骑四师仍无开火行动。乡亲们有些着急了,又开始议论起来:
“日军不敢先开枪,是看到骑四师人多势众,骑四师不开火,是不知道城里只有8个日本兵。这真是‘麻杆打狼两害怕’。
“现在攻城,一攻就破,等到邯郸大部队开来那就攻不成了。”
“现在攻开城,把北关汽车场屯放的弹药、粮食拿走,就发了大财。失掉这个机会,太可惜了。”
“最好有人给他们报了信,告诉他们城里只有8个日本兵,马上攻城正是机会。”
大家边议论边在寻找去报信的人。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年青人,他姓崔,比我大5岁。他说:“我正要到赤岸村亲戚家有事,我顺便给他们报个信吧”姓崔的在乡亲们的托咐下,跳下村南的漳河堰,顺小河绕到城西骑四师的阵地。
骑四师的士兵看到南关有人过来,就把他带到一个当官的面前,当官的对他盘问起来: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南关村老百姓,乡亲们让我来报信的。现在城里只有8个日本兵守城,要攻城就快攻,这正是好机会。”
“看你对打仗倒很精通,你是南关人,怎么知道城里只有8个日本兵?”
“我……,啊!南关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姓崔的答不出这个消息的确切来源。
原来,城里的日军情况是我们几个小伙伴在城里见到的,回到南关告诉了乡亲们,这个消息就在大家中间传开了。这一点姓崔的并不清楚。
“你是汉奸,来欺骗我们,想让我们上当。”当官的翻了脸,并让两个士兵把姓崔的往索堡镇押送,交给后方审问。
姓崔的带着懊悔的心情走在前边,2个士兵跟着。经过滩里村向索堡镇方向走去。他想:把我当成了汉奸,一定会把我枪毙掉,我得设法跑掉。他边走边想着,准备寻机会逃跑。2个跟着的士兵看姓崔的象个老实人,对他的警惕性也就放松了,双方的距离逐渐远了一些。当他们走到赤岸村时,姓崔的突然钻进一个小胡同,跳过一家被日军烧毁的断墙残壁向村外跑了。这两个士兵因地形不熟,也就没有追赶,只得返回前沿阵地去报告。这一来,当官的一定会认为姓崔的是汉奸确而无疑了。
骑四师和守城的日军一直对峙到下午,始终未交火。直到100多辆满载日军的汽车从邯郸开来,他们觉得情况不妙,才起来撤退跑掉。到晚上人们入睡以前,骑四师又和往常一样在清凉村一响起了枪声,使日军盲目射击一个通宵,算是完成了作战任务。可惜的是,他们对南关乡亲们的爱国之心产生了误会,因而错过了战机。
小伙伴们的喜悦和遭遇
日军打扫战场结束后,从邯郸开来的大部队开始撤离,城内秩序转向正常。我们得到长辈们的许可,又开始用蔬菜去和日军交换食品了。这时,日军因响堂铺惨败的余痛未消,而我们小伙伴因我军胜利带来的喜悦时而天真幼稚地在日军驻地流露出来。这两种对立情感的接触,给我们带来了一次危险的遭遇。
事情是这样引起的:在响堂铺伏击战之前,有的日本兵常用“中国姑娘好好的,筛沟!筛沟”这句话和小孩子们开玩笑。我们知道这是对中国妇女的污辱性语言,便用“日本姑娘好好的,筛沟!筛沟”来回敬他们。开玩笑的日本兵也不以为然,往往一笑了之。但我们认为,在和日本人打嘴仗上算捞回了本,并不算赢。为了既不吃亏又赢了对方,我们想出了一个办法:每当几个小伙伴经过北关狮子巷日军妓女院门前时,只要街上没有日军,便走齐脚步,象队列行进喊口令一样,边走边喊:“日一本一姑一娘一好一好的,筛一沟!筛一沟!”一直喊到听见有日军从妓女院往外走的“铁蹄”声时(日军穿的牛皮鞋底钉满钉子,走起路来响声很大,我们称为“铁蹄声”),就一哄而散,溜之大吉。出来的日军并不发怒,也不追赶。每逢这样喊一次,我们就象打了胜仗似地很开心。
响堂铺伏击战过后的五六天,长辈们惟恐小孩们和日军接触时不看眼色,惹出大祸,对我们管得甚严。现在又允许我们去和日军接触了,个个象脱缰之马,想把几天来的高兴心情在和日本人打嘴仗上再取得胜利。这一天,为了声势大些我纠集了七八个小伙伴,来到了北关狮子巷。一看巷子里没有日军,大家齐声喊叫:“日一本一姑一娘一好一好一的,筛一沟!筛一沟!”喊得比往常更响亮,越喊越开心。边喊边朝着妓女院门口走。当走到离妓女院门口20多米时,仍没有听见有日军从里往外走的“铁蹄”声,我们满以为这次可大大得胜了。就在这时,突然有个日本军官出现了,因他是耷拉着头、穿着老乡的一双旧棉鞋从妓女院走出来的,竟使我们没有事先发觉。这个日本军官对我们怒目相视,满脸杀气。小伙伴们见此情景回头就跑。因喊叫时我走在最前边,回头一跑就成为最后的。前边的小伙伴们都不顾一切地跑远了,我边跑边回头看这个日本军官有何举动。只见他从腰中揭开了“王八”盖子,掏出了二十四响手枪,边喊“站住!”边瞄准我要开枪。我突然感到死在临头了,脑袋一下子胀得不知有多大,一下子站住了。那个日本军官见我站住了,没有开枪,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二话没说就劈头盖脸地打起来,边打边骂:“巴开呀路!你的心坏咧!你的心坏咧!”当下就把我吓昏了。不知打了我多少下,最后觉得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听到:“你的开路!”这句话时,使我突然清醒,爬起来撒腿就跑。
跑回家里,母亲见我鼻青脸肿的样子,又心疼,又后怕,再也不让我去和日本鬼子交换食品了。
(涉县政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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