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豹投巫之处究竟在哪里
——邺城紫陌、祭陌辨疑
作者：贾海仲
“决漳水、灌邺旁，终古舄、生稻粱。”千百年来，这首先秦时期的民谣，一直在邺城一带传唱。民谣歌颂的不是别人，正是战国时期魏国的邺令西门豹。
魏文侯派西门豹治理邺。他在邺地开渠引漳水灌田，为安定百姓，制止河伯娶妇恶习，而精心筹划的投巫，更是大得民心，通过他一系列卓有成效的举措，最终使得邺地大治，物阜民丰。
西门豹是战国时期魏国人，是魏文侯时期的邺令。魏文侯在位49年，即前445年至前396年，这就大致告知了我们西门豹投巫治邺的时间。
魏文侯是安邑人（今山西夏县），西门豹也是安邑人，他是魏文侯的同乡。非常巧合的是“大禹治水”的大禹也是安邑人。在洪水肆虐的年代，能治服洪水，化害为利，自然就会受到百姓的尊崇和爱戴，后人因此为之建庙祭祀，永享香火，这也是在邺地有数座西门豹祠的原因。
西门豹祠
西门豹“投巫治邺”是十分难得的创举。在教化未开的年代，“巫”被认为是具有接通上苍、沟通神灵、解密开悟的神秘作用，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西门豹在“投巫于河”时，用的是“请君入瓮”的办法，后世唐朝武则天时代的酷吏也用了这一招，而且十分见效。
西门豹修的漳河分水渠遗址，虽然后代几经重建，但人们念念不忘的还是在这里掘渠的第一人。
那么，西门豹投巫的地方究竟在何处呢？
郦道元《水经注》记载：“漳水又北径祭陌西。战国之世，俗巫为河伯取妇，祭于此陌。魏文侯时，西门豹为邺令……淫祀虽断，地留祭陌之称焉。田融以为紫陌也。……又慕容俊投石虎尸处也。田融以为紫陌也。赵建武十一年，造紫陌浮桥于水上，为佛图澄先造生墓于紫陌，建武十五年卒，十二月葬焉，即此处也。”
可以看出，河伯娶妇的地方就是西门豹投巫所在，这个地方就是“祭陌”，但后人误以为是“紫陌”，因而两者长期被搞混淆了。
《古汉语词典》也明确解释说：“祭陌，古地名，故址在今河北省临漳县境内。战国时俗巫为河伯娶妇，祭于此，因而得名。”但在很多典籍里，一直错误地认为“祭陌”即“紫陌”，结果三人成虎，“祭陌”真成“紫陌”了。
根据《水经注》的记载，浊漳水过邺县西，又北经祭陌西，战国之世俗巫为河伯娶妇，祭于此陌。这说明邺县和祭陌在漳水的东边。
《太平寰宇记》云：“浊漳水在县东北，有永乐浦，浦西五里俗谓祭陌，即俗巫为河伯娶妇处。”《河溯访古记》云：“浊漳水在邺县东北，有永乐浦，浦西五里，俗谓之祭陌，即西门豹投巫之处也。”
上述典籍都指明了祭陌的地理方位，邺城东北的永乐浦西五里处为祭陌，漳河从其西向北流。
“紫陌”本身是大路的意思，多指京郊大道，长安就有紫陌大道。
邺城是魏国重地，地位显赫，也有紫陌大道，是邺城京郊北通往襄国（邢台）、平城（太原）的大道，后赵石虎、东魏高欢、北齐高洋常往来于此。
《资治通鉴·陈纪》云：“东魏丞相欢入朝于邺，百官迎于紫陌。”《邺中记》云：“文宣（高洋）尝西巡，百官辞于紫陌。”此大道上建有紫陌桥。
《邺城故事》载：“紫陌浮桥在城西北五里。”《十六国春秋》云：“建武十一年，虎造紫陌浮桥于漳水上，为澄造生墓于紫陌。”这里的“澄”，就是后赵时期高僧佛图澄。
《汉语大辞典》对“紫陌”的解释，是“京师郊野的道路”，并引用王粲（177—217）《羽猎赋》作为该词汇最早的出处。王粲的赋描写曹操在邺城近郊的一次狩猎，其中有云：“济漳浦而横阵，倚紫陌而并征。”
东晋陆翙《邺中记》记载，公元345年，后赵统治者石虎在紫陌河上建了一座浮桥，称为紫陌桥，并在近旁修筑了一座紫陌宫。《北齐书》等国史，东魏、北齐的出土墓志，都频频提到紫陌，如“神武令封隆之守邺，自出顿紫陌”、“周师至紫陌桥”、“高祖如京师，群官迎于紫陌”、“葬于邺北紫陌之阳”，等等。
面对郦道元留下的重要线索，“田融以为紫陌也”。哈佛大学东亚语言与文明系教授田晓菲考证后认为，田融是后燕时人，著有《赵书》十卷，又称《二石记》或《赵石记》，郦道元对田融意见的引用显然来自这部佚失已久的《赵书》。郦道元并未具体说明田融为什么以为“祭陌”就是“紫陌”。我们也许可以推测说：祭（tsjejH）、紫（tsjeX）在中古时代发音相似，虽然一为去声而一为上声，但地名从口头流传进入文字书写时，很容易发生这样的转化。“紫陌”，很可能原作“祭陌”，“紫”为“祭”之误。
但，在典籍中“紫陌”与“祭陌”又不是指的同一处。
关于紫陌宫，《邺中记》载：“紫陌宫在临漳县城西北五里，虎建于紫陌桥侧。”此处的临漳县城是指当时的邺城，西晋为避愍帝司马邺讳，改邺县为临漳县，治所仍在邺城。元代《河溯访古记》也说：“邺镇西北五里紫陌侧，晋高僧佛图澄墓在焉。”
从上述记载中发现，“紫陌”是在邺城西北五里，“祭陌”是在“县东北”，方位不同，因此说紫陌和祭陌不是同一个地方。
那么“祭陌”在什么地方？“永乐浦”又在什么地方呢？
《太平寰宇记》卷五十五记载：“邺县，（安阳）北四十里，本魏国之邺邑，汉为县，属魏郡。……后周置相州，后徙相州于安阳，此复为邺县（临漳邺城）。”《隋图经》载：“豹祠在县东南七里，北临太平渠。”这里提到的西门豹祠在邺城东南七里、太平渠南岸。目前，太平渠遗址还在，汛期时还在发挥着作用。
很显然，此西门豹祠和《水经注》所说的西门豹祠并非一处，应该是临漳仁寿西门豹祠。明正德《临漳县志》记载：“县（今县城）西南二十五里有仁寿西门豹庙，传秦王苻坚母亲苟氏在此梦与神交，怀孕生苻坚”，进一步证实了仁寿西门豹祠（庙）的存在。
《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记有该祠：“漳水之上有祠，门匾曰‘西门大夫之庙’……庙有宋修祠碑一通，则钱塘杨蒙所撰。《河溯访古记》作者纳新在元祐八年（1093年）癸酉……迟舟于客馆，父老集拜堂下曰：‘此地之东有祠曰西门大夫’，……十二月至祠下拜谒读碑而退。史云：庙东北曰永乐浦，浦西五里俗谓之祭陌，即西门豹投巫之所也。”
祭陌所在地理位置示意图
这就说明了“西门豹投巫”的祭陌的大致方位：邺县东南七里有西门豹祠，北临太平渠，此祠东北有永乐浦，浦西五里就是西门豹投巫处。明正德版《临漳县志》载：“邺城东六里有永乐宫，今废。”邺城东六里是永乐宫的位置，也就在今杜村乡张庄村北附近，永乐浦因濒临永乐宫而得名。
结合《太平寰宇记》“浊漳水在县东北有永乐浦”，再结合《四库全书》中所说，仁寿西门豹祠“东北曰永乐浦”的记载，“浦”汉语词典解释为水边，观察宋代漳河古道遗迹，永乐浦应该在杜村乡夹河村西、张庄村北一带。“永乐浦西五里即祭陌”，据此推断，祭陌应在回漳村西附近。
回漳村是古漳河水曲折回旋之处，20世纪70年代村西漳河故道还存有遗迹。其水深不可测，经年不枯，夏季常有戏水者溺亡事发生。
西门豹投巫处的祭陌及仁寿村西门豹祠，是邺城重要的文化地理坐标，确定其地理方位并明确标树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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