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瓦砚何以千金难求
日期:2023-08-21 15:34:39  点击:
来源:赵都文化  作者:贾海仲

 

铜雀瓦砚何以千金难求 

 

贾海仲

 

铜雀瓦砚何以千金难求

 

从宋朝开始,曹操的形象开始被逐步丑化,但以曹操修筑的铜雀台冠名的“铜雀瓦砚”,却成了北宋文人竞相争购的案上珍品,万人争购,一砚难求,铜雀台瓦乃至贵重到“今朝片瓦尚千金”的地步。

 

 

韩琦是北宋时期有名的贤相,在北宋为相十载、辅佐三朝的韩琦,曾在宋神宗熙宁元年(1068)至熙宁六年(1073)以北京留守、河北宣抚使、大名路宣抚使之职,在大名长达5年之久。

 

任职大名期间,曾有两人向他索求“铜雀瓦砚”,其一是当时的秘书省校书郎章望之。为此,韩琦专门写了首《答章望之秘校惠诗求古瓦砚》。全诗如下:

 

“魏宫之废知几春,其间万事成埃尘。唯有昭阳殿瓦不可坏,埋没旷野迷荒榛。陶甄之法世莫得,但贵美璞逾方珉。数百年来取为砚,墨光烂发波成轮。求之日盛得日少,片材无异圭璧珍。巧工近岁知众宝,杂以假伪窥钱缗。头方面凸概难别,千百未有三二真。我来本邦责邺令,朝搜暮索劳精神。遣基坏地遍刑窟,始获一瓦全元淳。藓斑着骨尚乾翠,夜雨点渍痕如新。当时此复近檐溜,即以篆字花其唇。磨砻累日喜成就,要完旧质知无伦。吾才寡陋不足称,思与好古能文人。好古能文今者谁?武宁秘书章表民。诗成尚欲两手拊,何况大雅之奏闻铿纯!”

 

诗中“唯有昭阳殿瓦不可坏”所提到的“昭阳殿”,为邺南城中心大殿,非曹魏时期邺北城建筑。在诗中,韩琦还提到邺城瓦磨制瓦砚的精妙之处,“数百年来取为砚,墨光烂发波成轮”。但是求铜雀瓦确实不易,“求之日盛得日少,片材无异圭璧珍。我来本邦责邺令,朝搜暮索劳精神”,尤其是完整的瓦,“头方面凸概难别,千百未有二三真”。

 

在这样难求的情况下,韩琦还真求得一片,磨成砚之后,他慷慨地将之送给了有才之人,“吾才寡陋不足称,思与好古能文人,好古能文今者谁?武宁秘书章表民。”“表民”是章望之的字,韩琦把好不容易得到的铜雀瓦砚送给了章望之,足见他的爱才之心。

 

铜雀瓦砚何以千金难求

铜雀瓦砚仿品

 

 

后来,同朝曾任推官,后转任山阴县知县的陈舜俞,也来信向韩琦求索邺城“瓦砚”。但是这次陈舜俞没有章望之那么幸运,只求到一只残缺的瓦片。为此韩琦专门赋诗《答陈舜俞推官惠诗求全瓦古砚》来说明情况。全诗如下:

 

“邺宫废瓦埋荒草,取之为砚成坚好。求者如麻几百年,宜乎今日难搜讨。吾邦匠巧世其业,能辨环奇幼而老。随材就器固不遗,大则梁栋细棼橑。必须完者始称珍,何殊巨海寻三岛。荆人之璧尚有瑕,夏后之璜岂无考。况乎此物出坏陶,千耕万斸常翻搅。吾今所得不专全,秘若英瑶藉文缫。君诗苦择未如意,持赠只虞咍绝倒。君不见镇圭尺二瑁四寸,大小虽异皆君宝。”

 

韩琦在诗中再次表述了寻求全瓦的不容易,“必须完者始称珍,何殊巨海寻三岛”,“况乎此物出坏陶,千耕万斸常翻搅”。最后韩琦给他寄去一片瓦,并解释“君不见镇圭尺二瑁四寸,大小虽异皆君宝”。

 

从这两首诗中可以看出,邺城“铜雀瓦砚”是多么珍贵。那么,邺城产出的“瓦砾”——铜雀瓦砚何以如此珍贵?天下文人何以对“铜雀瓦砚”情有独钟?

 

古代文人书写离不开笔、墨、砚、纸,四者之间笔墨第一,砚次之,纸在汉朝时才发明出来。砚的产生当追溯到殷商时期,随着墨的使用而逐渐产生。到汉朝时已经流行,宋代则已普遍使用。砚的品质以砖、瓦、玉、石、铜、铁为主,但从造价和工料来说,砖瓦为砚者经济实惠,取材方便。因此,早期的一般读书人,多以砖瓦自制砚为常用,而普通的砖瓦材质疏密不均,储墨易干,这迫使他们寻找更好质地的砖瓦。

 

古宫阙废弃荒野,久被地下湿气浸润的殿砖、殿瓦就成了读书人常选之物。但是上好的砖瓦砚也是千金难求,尤其是“铜雀瓦砚”。

 

北宋诗人苏东坡有诗赞道:“举世争称邺瓦坚,一枚不换百金颁。”说明邺瓦的珍贵。砚的质地以“坚硬细腻”为好,《红楼梦》中,贾政以“砚台”为谜底,其谜面中说:“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其中第二句“体自坚硬”就是说砚的“质地”。

 

原临漳文物管理所所长张子欣在《邺瓦》一文中说:“邺瓦和铜雀瓦,严格地说是两个概念。邺瓦泛指在邺建都的六个政权破坏或重建建筑上的瓦,它们均称‘邺瓦’。铜雀瓦则是指曹魏铜雀台上建筑用瓦,但历代文人诗词歌赋中的铜雀瓦,则是泛指‘邺瓦’。”

 

崔铣在《嘉庆彰德府志·砚评》中说:“世传邺古瓦砚,皆曰曹魏铜雀台砖砚,通称铜雀瓦砚,是因为邺北城曹魏三台最高最华丽的建筑铜雀台而得名。”

 

《邺中记》在记述铜雀瓦砚的选瓦时也说道:“北城起邺南城,屋瓦皆以胡油油之,光明不藓,筒瓦用在覆,故油其背,版瓦用在仰,故油其面。”这里提到的“北城起邺南城”也是指东魏至北齐时期的建筑。

 

这么说邺北城就没有真正的“铜雀瓦砚”了吗?据有关资料表明,曹操的“纯银参带圆砚”,孝静帝的“芝生砚”“铜雀瓦砚”,都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宫廷名砚。由此看来,曹魏时期建造铜雀台时,在烧制铜雀瓦的同时也曾烧制过“铜雀瓦砚”,或当时就有用印有铭文的铜雀瓦胚胎磨制成砚。

 

清末徐珂的《清稗类钞·鉴赏》中录有:“无锡王莼农(蕴章)孝廉藏铜雀瓦现,长一尺有半,宽八寸,其背隐起‘建安十五年造’六字隶书,甚清劲。”建安十五年即公元210年,正是曹操下令“筑铜雀台”的时间。

 

筑铜雀台所用的瓦,制作十分讲究。宋代苏易简曾在《文房四谱》中载“魏铜雀台遗址,人多发其古瓦,琢之为砚,甚工,而贮水数日不燥。世传云:昔日制此台,其瓦俾陶人,澄泥以络络滤过,碎核桃油方埏填之,故与众瓦异焉。”由此可见,铜雀台瓦制作考究,关于“澄泥以络络滤过”这一制作工艺,直接影响到后来人制作的“澄泥砚”。

 

苏易简还在《文房四谱》中以大篇幅对“澄泥”进行了强调:“作澄泥法,以瑾泥令入于水中,挼之,贮于翁伙器内,然后别以一贮清水,以夹布囊盛其泥而捏之,俟其到细,去清水,令其干……含津益墨,不亚于石者。”工艺独特的铜雀台瓦砚,难怪风靡一时,价值连城。

 

铜雀瓦砚真正被文人视为“文房”珍品是从宋朝开始的。

 

翻开中国古代诗词歌赋,其中出现“铜雀瓦砚”“铜雀砚”正是从宋朝才开始出现。宋以前的隋唐五代鲜有记载。

 

北宋陈与义在《铜雀砚》中写:“邺城宫殿已荒凉,依旧山川伴夕阳。故瓦凿成今日砚,待教世人写兴亡。”

 

宋朝诗人舒岳祥《铜雀瓦砚》中写:“摩挲岁久马肝死,洗涤尘开鷂眼鲜。铜雀何人收废瓦,铭文犹记建安年。”

 

宋朝诗人杨万里《铜雀砚》中写:“摸索陶泓不忍研,阿瞒故物尚依然。浪传铜雀檐间瓦,恐是金凫海底砖。”

 

宋朝赵文在《铜雀砚》也写:“曹瞒智计笼天下,歌舞末终铜雀夜。可怜用破一生心,不及当时台上瓦。”

 

宋代以后,描写铜雀瓦砚的诗更是汗牛充栋。如元朝元好问曾作《铜雀瓦砚》:“爱惜钻花洗又看,画栏桂树雨声寒。千年不作鸳鸯去,唤得书生笑老瞒。”

 

元朝王庭筠也曾写诗曰:“繁荣已逐水东流,断壁时从耕者得。可怜此瓦落君手,爱之不博连城璧。”

 

元朝诗人刘因也在《铜雀瓦砚》诗中说:“诸侯负汉已堪怜,直笔何为迹魏编。却爱曹瞒台上瓦,至今犹属建安年。”

 

明朝的“公安派”领袖袁中道在《邺城道中》诗写道:“至今台上瓦,和墨尚生妍。”

 

明王之风在《铜雀台》中写道:“土花蚀残瓦,价重珊瑚枝。”

 

明张载道在《三台砚》中写道:“后人不解兴亡憾,淘洗残砖拟断金。”

 

清朝的王士祯在《寄张献彤·邺中》写道:“此地从未易凭吊,试磨残瓦待题名。”

 

铜雀瓦砚如此珍贵,就在于一片全瓦十分难得。公元580年,杨坚一把大火把邺城化为灰烬,宫阙殿宇变成一片废墟,覆盖其上的瓦也随宫殿的倒塌在大火中破损毁坏。在邺城辉煌的三百多年间,邺城之内朝代更迭,建筑物时毁时建,地下瓦砾,层层堆积。到唐代时,城址变为耕作田地,锄敲犁垡,瓦更是残遭破坏。

 

在竞相追逐“铜雀瓦砚”的前提下,于是假“铜雀瓦”出现了。

 

《邺中记》载,邺人有言:“铜雀砚体质细润而坚如石,不费笔而发墨,此古所重者而今绝无。盖魏去今千有余年,若此物者,毁碎无存矣。齐砖至今未及千年,村夫剖土,求之聚众,愈年不得,邺民乃伪造以给远方。”就是在“村民剖土”、“愈年不得”的情况下,开始仿造“铜雀瓦”。

 

针对这种情况,王安石在《铜雀瓦砚》诗中写道:“吹尽西陵歌舞尘,当时屋瓦始称珍。甄陶往往成今手,尚托虚名动世人。”

 

真正的铜雀瓦砚十分考究。《晁氏客录》中记载:“铜雀瓦砚有三:锡花、雷布、藓疵是也,风雨雕镌不可伪”。也就是说真正的“铜雀瓦”是伪造不成的。

 

《邺中记》中说:“筒瓦长二尺,阔一尺,版瓦之长如之,而其阔倍。今或得其真者,当油处有细纹俗曰琴纹,有花曰锡花,传言当时以黄丹铅锡和泥,积岁久而锡花乃见”,这就是铜雀瓦有锡花和琴纹的原因。

 

关于铜雀瓦的鉴别,《邺中记》还记载说:“伪瓦之质燥,用之不能久,火力胜也。夫甄陶之物,土以为质,水以和之,必得火而后成,火力方胜则叹而水绝,虽有黄丹铅锡,焉能润泽哉?惟古瓦与砖,没地中数百年,感霜雪风雨之润既久,火力已绝复受水气,所以含蓄润泽,而资水发墨也。”也就是说,古瓦和砖在地下埋没数百年,火力已绝,又受水气,便成了含蓄润性而发墨滋水的瓦砚材料了,这是造假者办不到的,即使作假造出“铜雀瓦砚”,也得不到铜雀瓦砚的效果。

 

铜雀瓦砚何以千金难求

网上兜售的伪造铜雀瓦砚。

 

 

 

清朝陈梦雷、蒋廷锡编著的《古今图书集成·第一百五十八卷·砚部记事》中记述的,或许就是伪造的“铜雀瓦砚”。记述曰:“相州魏武故都所筑铜雀台,其瓦初用黄丹铅锡杂胡桃油捣治火之,取其不渗,雨过即干耳。后人于其故基掘地得之,镌以为砚,虽易得墨,而终乏温润。好事者但取其高古也,下有金锡纹为真(金:为雷纹;锡:为锡花),受水处常恐为沙粒所隔,去之则变为沙眼,至难得平莹者,盖初无意为砚,而不加澄滤。”

 

如此看来,伪造的“铜雀瓦砚”或者当初是无意为砚的,多有瑕疵,即使真正的铜雀瓦砚,要得到“润温发墨久而不渗”也是十分难得,在其制瓦过程中,也需要“澄滤”才行。

 

真正的“铜雀瓦”之间也有差别,据说最珍贵的,是铜雀台上的“檐溜”和“瓦当”。一座铜雀台的版瓦和筒瓦(也就是沟瓦和盖瓦),总数加起来可能上万,而瓦当和檐溜却只有几十或几百片,溜和檐口的瓦当数量相同,它们要比那些珍贵的瓦来说,不知要少多少倍。物以稀为贵,以溜和檐口的瓦当,凿成的砚其价值可想而知。难怪宋朝释永顾在《友人铜雀台砚》中写道:“往日奸文须九锡,今朝片瓦尚千金。”实际上,“瓦砚”的作用主要是“蓄墨”,单纯从价值上来说,无以定价。

 

清代文学家纪晓岚认为,文人追求名砚只是个人的“癖好”而已,他在《旧砚歌》中说:

 

“铜雀台址颓无遗,何乃剩瓦多如斯?文士例有好奇癖,心知其妄姑自欺。”说这只是文人自欺欺人的游戏而已。

 

欧阳修由追求虚名的“名砚”联想到用人,金砚也好,玉砚也好,瓦砚也罢,关键在实用,“于物用有宜,不计丑与妍”。他在《古瓦砚》诗中写道:“砖瓦贱微物,得厕笔墨间。于物用有宜,不计丑与妍。金非不为宝,玉岂不为坚。用之以发墨,不及瓦砾顽。乃知物虽贱,当用价难攀。岂惟瓦砾尔,用人从古难。”

 

这首借物喻人、以物议政的诗,道出用人的真谛。用人要看真才实学,“不计丑与妍”,这对今天的人才观和用人观仍有指导意义。

 

铜雀瓦砚确实是古今罕见的名砚,发于瓦砾,置于堂案,为世人所珍爱,因为有其独一无二的文化内涵,那就是古邺临漳独特的泥质、千年前的古老制瓦工艺、古漳河水的滋润和较为湿润的地理环境,再加上光辉灿烂、光耀古今的建安文化,共同孕育了“铜雀瓦砚”这一珍贵奇宝!

 

凡注明来源邯郸文化网的文章,属邯郸文化网原创

请尊重作者,转载注明作者、文章出处

 


 

(更多好文 请加小编微信h3115855)

 

关于网站  |  触屏版  |  网页版

劳务派遣经营许可证编号:1*0*082021008
人力资源服务许可证编号:1*0*082021003
冀ICP备18017602号-1
冀公网安备 13040302001124号
客服电话:0310-3115600
Powered by {$sitename}
首页 刷新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