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托·莫拉维亚《鄙视》:现代人的“爱无能”有多悲哀?
日期:2021-07-19 15:19:13  点击:
来源:凤凰网文化读书  作者:新京报书评周刊

阿尔贝托·莫拉维亚《鄙视》:现代人的“爱无能”有多悲哀?

今天我们的评审书目——《鄙视》,来自意大利作家阿尔贝托·莫拉维亚。

说起意大利现代文学,中国读者很容易想起卡尔维诺。而这期评审团的主角——阿尔贝托·莫拉维亚,与卡尔维诺、夏侠并称为“意大利现代文学三杰”。莫拉维亚的作品冷静审视现代人的情爱世界、失意者的内心世界,记录了一个时代的精神危机。莫拉维亚之于意大利,就如同鲁迅之于中国。

《鄙视》是莫拉维亚的代表作之一,写的是婚姻危机,讲的是现代人的爱无能。为什么婚姻中会出现那些不对等的身份,为什么有些人无论如何努力还是无法维护婚姻的稳定?该书后被法国新浪潮导演戈达尔翻拍成《蔑视》,成为影史标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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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Jury of Books

评审团

本期书目

《鄙视》

——邯郸文化网 《鄙视》

作者:阿尔贝托·莫拉维亚 

译者:沈萼梅 / 刘锡荣

版本:读客文化丨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21年7月

——邯郸文化网  阿尔贝托·莫拉维亚

作者简介:

阿尔贝托·莫拉维亚(Alberto Moravia,1907-1990),意大利二十世纪划时代小说家。莫拉维亚22岁时出版欧陆第一部存在主义小说《冷漠的人》,一举成名。20世纪中期,他在全球文坛如日中天,陆续出版了《罗马女人》《同流者》《鄙视》等巨著,冷静审视现代人的情爱世界、失意者的内心世界,记录了一个时代的精神危机,探讨人的行动力、人的责任、人如何能更好地存在。因为他的作品曾被查禁,“莫拉维亚”是他最著名的笔名(真名:阿尔贝托•平凯莱)。

在意大利文坛,他是公认的来不及获得诺奖的伟大作家;诺奖档案披露,他曾获得15次提名。他曾获得斯特雷加奖。是名导宠儿,多部作品被翻拍成影视作品:戈达尔翻拍《鄙视》,贝托鲁奇翻拍《同流者》,达米亚尼翻拍《愁闷》、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导演德西卡翻拍《乔恰里亚》等。他的作品,对意大利的语言、电影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1983年,他以崇高威望当选欧洲笔会主席,并任欧洲议会会员。

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鄙视》写的是婚姻危机,讲的是现代人的爱无能。

婚后两年,莫尔泰尼有太多的困惑。

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却穷困潦倒。

他将工作的目的视为满足妻子的物欲,贷款买房,为月供焦虑不已。

放弃文学理想的那天,他受雇于富有的制片人,得到一大笔钱,却感受到妻子的厌恶。

他察言观色,时时揣摩被妻子鄙视的理由,却怎么也改变不了自己。

它为何吸引人?

《鄙视》入选《世界报》21世纪百佳图书,由戈达尔翻拍成电影《蔑视》。

阅读莫拉维亚,就是阅读我们时代的精神症候:冷漠、爱无能、没有行动力、随波逐流、愁闷……恰如他自己所言:作家的任务就是要揭示现代人怎么变成被人利用的工具,而不是目的了。

意大利翻译界泰斗沈萼梅译本,复旦教授梁永安导读。

我偏爱莫拉维亚,他是意大利唯一一个就某个角度来说我愿称之为“风格派”的作家;定期交出的作品中有我们这个时代时光流转间对道德所下的不同定义,与风俗、社会变动、大众思想指标息息相关。

——卡尔维诺

(莫拉维亚)的今天的全部创作中,体现出一种豁达、一种由衷的热情、一种鲜明的朴实,这些是我们法国作品中所略微缺乏的。

——加缪

莫拉维亚无疑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家,而《鄙视》又是他的代表作之一。这部小说写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但却特别贴近当今中国的生活。故事讲一个在罗马寻求发展的剧作家里卡尔多的遭遇,他娶了一个美丽的妻子,接了一些收入颇丰的工作之后,买了房子和车子,却遭到妻子的鄙视,两人关系破裂。他为付月供蝇营狗苟,妻子也沦为制片商的情妇。莫拉维亚用犀利的笔触,揭示了经济发展时期的夫妻关系,也细致入微地描写了里卡尔多的内心世界,以及人丧失尊严,沦为工具的过程。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夫妻相爱,赤诚相对,这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艰难?这也是作者通过整个故事,反复探讨的问题。

——陈英 (《我的天才女友》译者)

《鄙视》试读(第一章)

如今我可以肯定地说,婚后头两年,我与妻子的关系很和美。我是想说,那两年之中,我们深厚和融洽的感情带有某种朦胧的色彩。说得直白一点,在那种处境中的人,头脑比较简单,对任何事情都不做分析判断,对所爱的人只是一味地爱,顾不上加以品评。总而言之,当时埃米丽亚在我眼里是十全十美的,我觉得我在她眼里也是这样。或许是我看到了她的缺点,她也同样看到了我的缺点,但由于爱情产生的某种神秘的嬗变力量,双方的缺点在对方的眼里不仅是可以宽容的,甚至是可爱的,缺点也成了优点了,尽管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的优点。不管怎么说,我们相互都没有什么看法:因为我们彼此相爱。故事发生的时候,我还一如既往地爱着埃米丽亚,对她没有任何成见,可是她却发现了,或者说是自以为发现了我的某些缺点,因而就开始对我有了成见,不再爱我了。

人越是不计较幸福,就越是感到幸福。说来也怪,那两年,有时候我甚至都觉得腻烦了。自然,那时候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幸福。我觉得我做的跟大家没有什么两样:爱自己的妻子,并被妻子所爱;我觉得这种爱是普通而又正常的事,就是说,一点也没什么稀罕的;犹如人们呼吸的空气,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只有在缺少空气时才觉得空气之珍贵。那个时候,要是有人说我是幸福的,我甚至会觉得诧异;我很可能会回答说我并不幸福,因为尽管我爱我妻子,而且我妻子也爱我,我却无法保证将来的日子会怎样。确实,当时我们只是勉强能够维持生计。我在一家不起眼的报社里写影评,另外还干一些记者的工作;我们租了一间带家具的房间,与房东合住一套;可买可不买的东西我们常常买不起,有时候连起码的生活用品也买不起。这样的生活怎么谈得上幸福呢?不过,对此我倒是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而且我后来才发现,其实,在那段日子里我恰恰是一个真正彻底幸福的人。

结婚两年之后,我们的生活条件得到了改善,因为我结识了一位电影制片人,他的名字叫巴蒂斯塔。我为他写了我的第一部电影剧本,开始时我只把它视为临时性的工作,因为我在文学上曾有过很大的抱负,可我不曾料到后来编写电影剧本竟成了我的职业。与此同时,我与埃米丽亚的关系却越来越糟。我的故事就从我开始从事电影编剧,以及我与我妻子关系开始恶化讲起,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开始的,它们之间又有着直接的关联,这一点以后可以看得很清楚。

回想起来,我仍隐约地记得一件事,在当时看来,这事并不起眼,可后来却变得至关重要。一天,在市中心一条大街上,埃米丽亚、巴蒂斯塔和我在一家餐厅吃了晚饭,巴蒂斯塔提议到他家去玩玩,我们接受了他的邀请。随后我们三个人都来到了巴蒂斯塔的小汽车跟前,那是一辆红色的豪华小轿车,体积不大,只能坐两个人。巴蒂斯塔已坐在驾驶座上,他打开了车窗,从汽车的那一边探出头来说:“很抱歉,只有一个位子。莫尔泰尼,您得自己想办法……除非您愿意在这儿等我,我再开回来接您。”埃米丽亚站在我身边,穿着一件敞领无袖的黑色丝绸晚礼服,这是她唯一的晚礼服,手臂上搭着皮质斗篷:虽说已是十月份,但天气还挺暖和的。我望着她,她很美,但不知为什么,我发觉平时安详而又娴静的她,那天晚上表现出从未有过的不安和烦躁。我高兴地说道:“埃米丽亚,你就先跟巴蒂斯塔走吧……我叫辆出租车在后边跟着你们。”埃米丽亚看着我,然后,迟疑而又慢吞吞地回答道:“让巴蒂斯塔先走一步,我们俩一起乘出租车去不更好吗?”这时,巴蒂斯塔把头伸出车窗外,开玩笑似的大声说道:“好哇,您是想让我自个儿走。”埃米丽亚说:“不是这个意思,可是……”突然,我发现她那平时总那么平静而又和谐的漂亮面容,现在却阴沉了下来,而且因为犹豫和尴尬显得有些扭曲。我急忙说道:“巴蒂斯塔说得对,你去吧,你跟他先去,我叫辆出租车。”这回埃米丽亚让步了,或者说是服从了,她上了汽车。不过,现在我在写这个故事时才想起当时那种异样的感觉,当她坐在巴蒂斯塔旁边时,车门还开着,她望着我,尴尬的目光中夹杂着恳求和厌恶。不过,当时我并没在意。我果断地关上了车门,像是关上保险箱门似的。汽车开走了,我吹着口哨,高兴地朝附近的出租车招呼站走去。

制片人的家离餐厅不远。正常情况下,我乘出租车差不多可以与巴蒂斯塔同时到达,或者最多稍晚一点到。然而,半路上,在一个十字路口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出租车与一辆私家车撞上了,两辆车都遭受了损伤,出租车的挡泥板撞弯了,小汽车的一侧撞坏了。两位司机当即下了车,他们相互指责,争吵谩骂起来,一群人随即围了上来,一名警察过来后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拉开,记下了他们的姓名和地址。整个过程中,我都相当耐心地等在车里,甚至还挺开心,因为我吃饱喝足了,而且巴蒂斯塔在用餐后还提出请我参加一部电影剧本的编写工作。不过,由于争吵和冲突持续了十分钟,或许是一刻钟左右,我到制片人的家时已经晚了。当我走进客厅时,我看到埃米丽亚跷着二郎腿坐在一把扶手椅里,巴蒂斯塔站在角落里的一个旋转酒柜跟前。巴蒂斯塔快活地招呼我;埃米丽亚却以埋怨甚至恼怒的口吻责问我这么久都上哪儿去了。我轻描淡写地回答说发生车祸了,我发现自己是以一种回避的、像是有什么事情想瞒过去似的口吻说的。其实,当我对自己所说的事情并不看得很重时,往往就采用这种口气。但埃米丽亚却不放过,始终以那种特别的声调追问我:“一起车祸……什么车祸?”于是,感到惊异的我,也许甚至有几分惶恐不安的我,就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车祸的经过。不过,这回我似乎又过分渲染夸张了,好像生怕别人不相信似的;总之,我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就在于起初太有所保留,而后来又太精确了。不过,埃米丽亚不再刨根问底了,巴蒂斯塔却满面春风而又和蔼可亲地在桌上摆放了三个酒杯,请我喝酒。我坐了下来。我与巴蒂斯塔边聊边开玩笑,我们在他家待了两三个小时。整个晚上,巴蒂斯塔都那么兴高采烈,侃侃而谈,我几乎没有发现埃米丽亚闷闷不乐。再说,她历来都是那么缄默不语,羞羞答答的,因为她生性胆怯,所以,我对她的缄默并没有感到惊异。不过,平时她至少以微笑的目光参与大家的谈话,然而,那天晚上她却连一丝笑容都没有,这倒颇让我感到诧异。后来,巴蒂斯塔又跟我一本正经地谈论我与他合作的影片,他给我讲了故事梗概,还向我介绍了导演以及与我搭档的编剧的情况,最后他叫我第二天到他的办公室去签署合同。埃米丽亚趁无人说话的当儿,站起身来,说累了,想回家了。我们与巴蒂斯塔告了别,走出他家,下到底层,来到街上,然后又一言不发地走到出租车招呼站。我们上了车,车子立即就开了。巴蒂斯塔的提议使我喜出望外,我按捺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对埃米丽亚说道:“这部电影剧本来得真是时候,否则,我不知该怎么过日子……我本来都想去借一笔钱了。”埃米丽亚直截了当地问道:“当电影编剧能得多少酬金?”我说了酬金总数,并补充道:“这样一来,我们的生计问题就解决了,至少今年冬天不成问题。”说着,我去拉埃米丽亚的手。她由着我握住她的手,到家之前,她始终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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