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虹采访:学生陈玉东眼中的方力钧老师
日期:2019-08-13 12:07:48  点击:
来源:邯郸文化网  作者:陈玉东

 亦诙亦谐,亦师亦友

 

方力钧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聪明、最深刻的人。我对他有一种信任和精神依赖,在我心目中,世界上所有的画家都没有方力钧画得好,他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是单列的,没有任何可比性。

——陈玉东 

方力钧是我的老师,他比我大8岁,我们是亦诙亦谐,亦师亦友的关系。1989年,我18岁,他也就26岁。那一年春节,方力钧从北京回来,他和王志平在邯郸办了一个美术班,我就在他们办的这个美术班学习绘画。方力钧教了我两三个月,在那个期间,我们有非常密集的接触,比如说当我们画完画以后,方力钧把所有的画都放在墙角,并排成一排进行点评,首先让我们自己评说,每个人先站出来说这张画画得怎么样,说自己的缺点和优点,也说别人画的缺点和优点,我们班同学差不多有89个人,每个人说完以后,他最后站出来再点评一下,这是他的教学方式。那几个月,我和方老师走得比较近,关系比较密切。也许因为我们俩性格相投吧,我觉得他挺开朗,做什么事有板有眼的。学完之后,他把他自己收藏的一叠八十年代初的国外名画家的画册,最后都送给我了。

 

事实上,在此之前,我在上就见过方力钧,在中国美术馆举办“89现代艺术大展”栗宪庭策划的展览,时间应该是19891月份。当时方力钧还是大四的学生,他有两张素描参加了展览。我和邯郸的周蝶慧老师一起去中国美术馆看的展览,(现在她在美国)。是周蝶慧把我引荐给方力钧,因为我们都是邯郸人。那个展览给我的感觉很震撼,各种流派的都有,包括行为艺术。当时我刚刚学绘画,就觉得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画,这个展览给我非常大的触动,特别是我看到方力钧有两张素描作品,画的是一群人物,都是光头,当时觉得有点怪异,当我见到他本人以后,就觉得是画如其人。

在他办的美术班学生里面,我和方力钧贫嘴的时候比较多,其实我当时画得并不好,但是每次课后没事就爱开玩笑,我喜欢和方力钧开玩笑,有时候开得比较过分。我们虽然是师生关系,但我们之间没什么代沟,在一起很嗨皮,当时我和其他同学不太一样,我已经在工厂上班了,为了脱离这种环境,我的目标很明确,我要考学。

我和方力钧开的最大一次玩笑是有一年的春节,我们邯郸举办灯展,他也出去看,当时邯郸两边大约有2公里全部是彩灯,人山人海的找不到他,我们在群艺馆画画,群艺馆设立了灯展指挥部,就是怕人走丢失,怕发生意外,所以隔100米就设了一个喇叭,专门用来喊人。然后我就去了,我对灯展指挥部的人说:“我们家小孩走丢了,他5岁叫方力钧。”灯展指挥部的人说:“好,我马上给你们广播一下,把方力钧找回来。”然后我就回去了,回到画室继续装模作样地画,果然不一会儿,方力钧就用脚推开门说:“谁干的?”大家都在看我,我就站出来了……

这样的恶作剧很多,有一阵子,方力钧非常迷恋打气枪。那时他已经大学毕业了,他在罗城头画画,我们没事就去找他,他拿着气枪出去打麻雀,我们模仿能力很强,没事也找个气枪和他打。那次我们和方力钧一起去左西村春游,记得那天我带着两个同学出去打鸟,技术有问题没有打到,又不甘心,我在河边说,我们做一只小鸟假装挂在气枪上,等过河的时候故意让小鸟掉到水里,以此证明我们也打到了小鸟,这是多有面子的事。我们就用泥巴做了一只假鸟,用绳子、塑料袋挂在气枪的口上,然后故意拽掉它,假装打的鸟掉到河里冲走了,反正方力钧在河对岸也看不清楚,方力钧带着几个人一声不吭在河对岸等着我们,等我们过去以后,大家一拥而上,直接把我们给捧了一顿,让我们蹲在地上。其实他们早就看出来了我们玩的小把戏,故意不拆穿,把我们骗过来,没想到他们比我们还坏。

回想那时和方力钧在一起太好玩了,这样逗贫的事不止发生一次,记忆里还有一次,我们和他玩骑马打仗。方力钧和王志平两个人当马我和另外一个叫南方的同学骑马,方力钧当时就是光头,他驼着我,王志平是长头发,驼着南方,我那时候也就18岁,太顽皮,一摸方力钧的光头有一种感觉,就是想打。方力钧说,这家伙马还没跑呢。玩骑马打仗的时候,南方比我小好几岁,因为我比较瘦小,我一直给南方使眼色,意思是说咱们故意使坏累倒这两匹马。

方力钧在和我们玩的时候特别可爱。你现在看他胆大,当年我们玩鬼故事的游戏也把他吓得差点坐地下了,那时候在群艺馆,他还小呢。我们在一块画画的一位女同学,晚上关了灯讲鬼故事,讲到最后最紧张的时候,她说这个鬼走到另外一个鬼跟前找到了抓他的那个女鬼,这时候他突然指着方力钧,他也没有任何防备,那个女同学突然在他背后大声说“就是你!”把方力钩吓了一跳,直接滑到地下了。那次真把他给吓坏了,黑着灯,趁他没防备,她说“就是你!”。

美术班学习结束之后,我经常给方力钧打电话,找他聊天,他说话的柔韧度永远都有。我对他有一种信任和精神依赖,在我心目中,世界上所有的画家都没有方力钧画得好,他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是单列的,没有任何可比性,后来,我在圆明园画家村给他做了三年助手。

1993年,我去北京以后,我和刘枫华住一个院子,是方力钧帮我找的住处,很小的房间,有这样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那年冬天,北京的雪非常大,前一天晚上方力钧帮我把炉子点燃,我那时候大专刚毕业,生活有点不能自理,还不太会做饭,方力钧亲自动手帮我盘好炉子以后告诉我怎么去生火,我说学会了,结果第二天下大雪他来敲门,我不想动,我赖在床上,心想这么冷的天你还来。他敲了半天我都不吭声,最后他说,“你要再不吭声我就踹门了。”我说,“我在。”他就训我,“怎么回事,你不开门?”等我开门了,我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他说,“我怕你煤气中毒死了,没事的话我就放心了,我走了。”就是这么简单。那天下着大雪,从他住的友谊宾馆骑车到圆明园大约有45公里的路,他担心我,这就是他的为人,这种情分就没得比,在我心目中,方力钧是永远的老师。

我在圆明园待了两年,从1993年到19942月份,等他离开圆明园搬到宋庄小堡村的时候我就离开了。在给他做助手的时候,我只是帮他绷布、做底,干一些杂活,包括一些碎活,其实他那里也没什么活让我干。他告诉我画油画的过程,重要的是能接触更多的人和事,这种体会是靠自己的。他并没有告诉我这笔怎么画,那笔怎么画,他只是告诉你这个活怎么干,他很巧妙地告诉我,只要很有心的观察,都能得到方力钧是我的老师,但他从来没有刻意教我,他跟学生说话从来不会用指令性的语气,他都是言传身教,比如说跟方力钧学做人。举一件简单的事,2004年,我去云南大理旅行结婚,当时正是元旦,到了大理我就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结婚了。他问你在哪?我说在大理古城邮电局他说你往东看100米,我看他一个光头在那站着。当时我不知道他在大理,那天晚上在他大理工作室还有皮力两口子,我们两口子,以及一个台湾人,那天晚上喝了10来瓶红酒,我直接就喝趴下了,一堆人全都在找新郎官。我喝醉了以后,第二天早上,方力钧来宾馆接我,我当时不知道去他那,他笑着说,“傻小子,走吧,回家吧。”我说,“回家,去哪?”他说,“走,跟我走。”我跟着他去了他的工作室,他当时开了个客栈。他开着车去宾馆把我接到他家玩了有半个月,我和他父亲在一块玩,他父亲带我们去大理古城来回转,帮我买衣服。方力钧每天都嘲笑我说,“咱还喝点红酒嘛。”我自从喝红酒喝醉以后就不能再听红酒这两个字,我一听到红酒胃里就相当不舒服。等我从大理走的时候,方老师问我行李多吗,我说还行,他说你要是不觉得重的话多拿两本画册,是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的特别厚的画册。

我离开方力钧以后,还有一个情境也挺可乐的。那是1997年,他的工作室在宋庄,有一次我带了很多人去北京,我想人太多不应该麻烦他了,我就给他打电话,我说我已经在小堡村村口。他说你等我,我马上接你。我想他怎么着也得开车来接我,哪知大夏天他骑一辆破自行车,而且自行车前面还用一个鞋垫当刹车,他来了以后我就傻眼了。他是故意这么玩,然后把我带到他的工作室。我当时还开玩说这是“方力钧牌奔驰”,反正我和他说话没大没小的,我一直喜欢跟他开玩笑。

1989年到现在,我们俩认识也有二十几年了,这种师生情分在别人看来不像老师和学生,有时候高兴就喊方老师,不高兴了就喊老方我曾说方老师太鸡贼了,现在喊他老方,等他到80岁还是老方,从来不用换。最早方力钧第一次和刘炜办展览,我给他写过一篇文章,那篇文章的题目就是“永远的老方”。

记忆里最难忘的是方力钧30岁生日,1993124日,我也在现场,是在他圆明园的工作室,来了一堆他的朋友,王音、岳敏君、杨少斌、杨茂源……我还叫了我的两个同学过来参加他的生日。杨茂源特别逗,方力钧生日那天,杨茂源让我买葱、姜、蒜,他故意把葱、姜、蒜三个字全写错了,让我去买松花蛋,切松花蛋又说找不到刀。杨茂源直接从头上拔下来一根头发就这样切松花蛋。那天方力钩工作室聚集一堆人,他们喝酒喝得挺凶,又是啤酒,又是白酒,我就发坏搞恶作剧了,我把二锅头里面兑上白水,盖上盖子往那一放,我心想让他们拼酒去,结果王音喝完瞪瞪我,说二锅头怎么没味。永远记得方力钧30岁的生日,一波人在他工作室,又唱歌又玩闹,他生日那天挺开心的,喝醉了。那会儿他跟米莎已经结婚了,米莎人也不错。他结婚之后变得爱干净了,这是他婚后最大的变化。

面对你的采访,我还提供一个细节,方力钧小时候在邯郸国棉厂家属院住过,大概是两三岁,然后他们家又搬走了,他妈原来是国棉一厂职工,他在国棉一厂待过,我那会就在国棉一厂,但那时候我们没有交集,我父亲和他父亲认识,他们之间有交集。后来,我给他做助手,我们在圆明园养狗,那狗是我和他父亲从邯郸坐火车抱过去的。那时候我们喜欢养狗,最多养了四五条狗。他说要像野狗一样生存。我觉得他性格里有这种因素,他是无拘无束的人,水远不会被某一个点给拴住,除非他感兴趣,他有很多种办法挣脱束缚。他父亲做事很温和,他母亲很开朗。他长相像妈妈,但他内心很细腻,比如他画画,他的素描画得非常细,但也能放得开。可以这么说,方力钧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聪明、最深刻的人,他是非常迅速地看各种流派。各种方式的绘画,看完了以后就直接吸收了,他始终把自己的艺术建立在自己游刃有余的境界,我现在是这么看他的。

我最难忘的记忆也是最难过的一件事,就是方力钧的父亲去世我没有参加葬礼,这是我比较遗憾的。当时正好我结婚10周年,带着孩子去云南,我觉得我和方力钧发生的事,有两件难忘的事都发生在云南。我结婚度蜜月在云南,他父亲去世我也在云南。当时我接到短信,正赶上马上要过年,买不到机票,我委托我在天津的朋友也是方力钧的学生刘震彪,我说你赶到通州区参加葬礼,当时他接到我通知的时间赶到宋庄已经是晚上了,他四处买鲜花但是买不到,最后葬礼那天,他给我拍的照片传过来,买的是百合花,放到最前面了,紧摸着他哥俩买的花,对我来讲这是一种安慰,因为他父亲对我很好,这么大的事应该过去,这是我非常遗憾的一件事,这个事不需要解释,我解释反而是多余,我只能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安慰一下他,我没说别的,我只说“节哀吧,生活还要继续。”

这些年,方力钧有变化,他原来很外向,有一些锋芒必露的地方现在看不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我能感觉到,他现在变得更温和了,他把很多东西舍弃了,而且有时候也承担了一些非议。面对误解他也没有解释,现在他更忙了,作为我们学生来讲不愿意打扰他,我也理解现在的他,这些年,我觉得我在一点点地成熟,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一点点地改变,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在邯郸美术馆给方力钩举办一个展览,到现在也没有完成,他是从邯郸走出去的,邯郸的美术馆,邯郸的博物馆至今没有一次方老师的展览,。我前年就在提,我说在邯郸一定要有一个方力钧的展览。这件事做出来以后我就没有遗憾了。作为我来讲,这也是我回报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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